好在出门时钱掌柜提醒一句,金嬷嬷这才把清单一块儿带来,连忙躬身递上前。
虞襄离开哥哥臂弯,展开清单细看。虞品言搂住她腰肢,唯恐她坐立不稳摔下去。
虞襄看着看着就笑了,说出口的话却不带一丝儿欢喜,「瞧瞧母亲多大方,金丝香木嵌蝉玉珠、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头饰、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金丝织锦礼服、烟云蝴蝶裙……我待在她身边十四年,却是连一针一线都没收过她的,只得了一堆镇妖符。我倒要问问,我究竟是不是母亲亲生的?」
她心里自然清楚自己不是亲生的,可在旁人看来她却是毫不知情,见了清单嫉妒难平出言嘲讽也属正常。
虞襄就是这么个人,谁给她委屈受,不管占不占理她都得还回去,能过得张扬就绝不憋屈。虽然虞妙琪掩饰的好,但她眼中偶尔流泻出的深刻恨意却逃不过虞襄的眼睛。她恨自己也就罢了,偏她还把哥哥也同样记恨上,这就没法忍。
既然她心存怨恨伺机报復,虞襄也不打算容忍退让。敌对的态度一早摆出来日后便不用虚以委蛇的做戏,平白噁心自己。
金嬷嬷低下头不敢答话。当着侯爷的面,谁敢说出『野种』二字那真是不用活了。况且就是为了二小姐的声誉着想,虞襄这嫡小姐的地位她们也不得不认。
虞品言放下书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抚,安慰道,「计较这个作甚,索性咱们都长大了,不需依仗她,是不是亲生的有何干係?你喜欢什么哥哥帮你买,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虞襄脸上的郁气瞬间消散,反搂住他胳膊甜蜜的笑了,「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只要哥哥。」哥哥就是我的全世界,有了哥哥便心满意足了。
虞品言显然领会了她的未尽之语,探头过去用鬍渣磨蹭她娇嫩的脸颊,瞇眼欣赏她如花一般绽放的笑颜。
金嬷嬷不敢抬头去看榻上的兄妹两,心中暗自琢磨侯爷的话。什么叫不需依仗她?什么叫不是亲生的有何干係?侯爷这是心冷了,不打算再认主子了吗?也是呢,任谁被丢弃十四年都会心存怨恨,更何况主子冷待侯爷也就算了,却又反过头对二小姐千娇万宠,这摆明了是拿刀子戳侯爷的心啊。
两个都是亲生的,总不能忽视一个宠爱另一个,宠的那个还是早晚要嫁出去的,指望不上。主子现如今这安稳日子还不是靠侯爷挣来的?就是二小姐日后的前程,不也得靠侯爷去打拼?
现在同侯爷生分了,日后简直寸步难行。单看这买东西,用度超过一百两就要打借条,哪家主母会沦落到这等卑微境地?
金嬷嬷一面写下借条,一面暗暗思量,准备回去后就劝劝主子赶紧把侯爷的心笼络回来。
虞襄接过借条看了一眼,又递回去,「写下年月日期,因何用度,谁人支借,再摁个手印,日后来拿对牌都要依照此例。这次姐姐回来我已破了例,否则没有重大庆典或事由,三千两以上的银子我是不批的,日后你们再如此奢侈便得自个儿掏钱。」
见金嬷嬷面露不满,她冷声道,「莫说母亲,就是我和老祖宗,超出日常用度的银子也都是自个儿省下的,当然哥哥是例外。哥哥在外需要应酬,手头哪能缺钱,这点却是你们比不得的。」
虞品言低沉一笑,十分喜欢襄儿这副小管家婆的模样。
因林氏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平日最大的用度就是黄表纸、蜡烛、香油等祭奠之物,每月二十两月钱绰绰有余,故而从未来虞襄这里拿过对牌。
金嬷嬷耐着性子应了,重新写下借条摁了手印,这才顺利领走对牌,正准备掀开门帘,却又听虞襄唤道,「等等,姐姐回来我还未送礼呢,你顺便拿过去。」
金嬷嬷不得不回转,躬身候在一旁。
虞品言将她抱到梳妆台前,任由她在妆奁里挑挑拣拣,自己随手拿起一朵绒花斜插在她鬓边,支腮欣赏片刻又将绒花取下插入她脑后的髮髻,眼角眉梢透出浓浓的悦色。这幅温柔小意的模样与他冷厉残酷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简直不像一个人。
虞襄拿起一支蝴蝶簪看了看,摇头道,「这个不行,这是哥哥送我的。」又拿出一套红宝石头面,继续摇头,「这也是哥哥送我的,不行。」
挑拣了好半天,凡是虞品言送得东西全被她排除出去,这才发现自己的珠宝首饰竟有九成九是哥哥送得,顿时像吃了蜜一样甜,不时瞟哥哥一眼,然后抿着嘴偷乐。
虞品言假作不知,实则爱死了她满脸独占欲的模样,一边忍笑一边伸手轻点她鼻尖。
柳绿见金嬷嬷脸都快绿了,只得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沾满灰尘的盒子,道,「小姐,这是你上个月才从锦绣阁买的头饰,一次还未戴过,送给二小姐正合适。」
虞襄这才关上妆奁,漫不经心的道,「那便送这个吧,回去告诉姐姐,让她得了空来我这里玩耍。我腿脚不便,就不去拜访她了。」
金嬷嬷连连应是,捧着盒子火急火燎的往正房赶。要个对牌去了两刻钟,主子的脸面估计快挂不住了。这哪里是当家主母,倒像看人脸色过日子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