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惯了的人，即使面对感情的习题也是百般衡量利弊，何况她从未有任何近似的情感经验可以套入。

活了二十多年，孟冰雨曾经t会过的、最温柔缱绻的情感，都只来自於姜炎溪。

车内安静得只剩音乐声。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直到车子开到靠近孟冰雨租屋处的巷口，姜炎溪才关掉音响，沉重的呼x1声在寂静里格外分明。

过了很久，孟冰雨的声音终於轻轻响起，一点一点把心底纠缠逃避的心思铺开，「我确实像你说的一样是胆小鬼。姜炎溪，从你去韩国……不，从你去艺校开始，我就觉得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没办法跨过去那道墙，就连现在和你坐在同一辆车里，我都会忍不住想，如果你的粉丝知道了的话会怎麽想，而我又凭什麽可以和你这麽靠近。」

渐渐长大ren後，孟冰雨已经很少有这种契机说出心底这些一点也不酷、一点也不成熟的话。很丢脸，也很ch11u0，如果不是正好处在黑暗的空间里，她看不太清姜炎溪的表情，她一定不敢说出来。

姜炎溪转过头，在b仄的空间中香水的味道加倍浓厚，他的眼睛似暗夜里的熠熠星光，「我也一样。」

闻言，孟冰雨一愣。

「今天这样偷偷00见面会让你觉得紧张吗？这是我每天的日常，随时随地都要思考，现在的我被看到的话，会不会有什麽不好的新闻出来。我也觉得我们不在同个世界，我无法跟你聊上班族的话题，也永远没办法跟你光明正大在外面说话。除非我引退，不然这道墙我也一样跨不过去。」姜炎溪一顿，慢慢说完最後一句话，「但我还是想要理解你的世界是什麽样子。」

孟冰雨眼眶蓦然一热。

「即使不跨过去也无妨，如果知道从你的世界看出去是什麽样貌，至少我们就不会渐行渐远。我不会b你变成不是你的样子，如果你觉得这样的互动步调更舒适，那我们就用这种方式相处下去。」

孟冰雨再次庆幸现在太暗，姜炎溪看不清她眼里的水光，她喃喃覆诵，心底的暖意逐渐扩散，「我们不要渐行渐远。」

听她一字一字认真说出这句有些孩子气的话，姜炎溪忍不住低低笑出来，眼底盛满柔和。

孟冰雨被那样的笑声感染，嘴角终於微微挑起，像国中时那样，狠狠敲他肩膀一下，「笑什麽笑！」

姜炎溪看一眼手机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好了，你得回去休息了。」纵然还有许多话想说，他还是狠下心，又忽然想到什麽，叫住准备开车门的孟冰雨，「对了，要送给茉莉的画呢？好像没看到你放到网路上？」

她低头，细声道：「我後来看一看又觉得很没自信，想要把它先收起来。」

「我以我和我那些偶像朋友的经验告诉你，如果我的粉丝用心画了我，我会很希望对方给我看，而且我会非常、非常开心有一个不曾见过面的人，在这麽远的距离外为我加油。」

姜炎溪压低的嗓子简直像蛊毒窜过四肢百骸，孟冰雨有些晕晕乎乎，想到楼上另一幅快要完成的画作，轻轻点头。

她开门下车，望着车里的姜炎溪，又觉得迈不开脚步。

人们常说离别後才知想念，然而她光是现在看着姜炎溪，就觉得心脏一点点被掐紧，不愿承认的痛意在血管里奔腾。

还没分别，她就已经开始想念。

孟冰雨把不舍藏进心底，犹豫了下，弯下腰对车里的姜炎溪说：「你妈妈一定很为你骄傲。」

姜炎溪眼神微微一亮，其中除了沉重的伤感外，隐隐多了一丝思念的暖意。

「你难过的话，哭也没有关系，不过别忘了要好好吃东西、好好休息。」

她难得嘴碎，姜炎溪脸上终於有稀薄的笑意一闪而过，「我知道。」

「那我就先上楼了。」

「嗯，好好保重自己。」姜炎溪说出和之前演唱会後到她家时一模一样的道别，隔了几秒，才轻声补上，「还有，今天很谢谢你来。」

说完再见後两人谁都没有动，还是姜炎溪先开口催促：「太晚了，我看你上去，确定你安全我再走。」

孟冰雨搭电梯上楼，心里沉甸甸地挣扎着，回到家往楼下一看，姜炎溪的车还停在原地。

再不给就没机会了……她一咬牙，一时心急甚至没想到可以先发讯息给姜炎溪，匆匆忙忙抓了画纸往下跑。电梯慢腾腾的速度让孟冰雨急得直咬牙，一到一楼，马上冲到刚刚姜炎溪停车的地方，正好赶上正在倒车准备回转的他。

姜炎溪从後照镜看到她，讶然按下车窗探头，「你有什麽东西忘记拿了吗？」

孟冰雨把图纸一把塞给他。

姜炎溪垂眸接过，「这是什麽？」

她上气不接下气，「抱歉，我来不及画完，这给你，提前说声生日快乐。」

这几天虽然没有力气更新频道，她还是想要像帮茉莉的生日作画那样，给姜炎溪的生日留下一点纪念，画的时候也完全没有预期她会有机会亲自拿给姜炎溪。

因为时间极其有限，她画的时候其实几度想要放弃，但姜炎溪刚刚的话补上她心底自我怀疑的空洞，这份想给予姜炎溪的心意，她还是想要好好传达。

没有其他特殊的目的，只是想要重要的人可以开心。

姜炎溪心里像被重重击了一下，暖泉般的温情涌进心底，一点一点驱散母亲过世後一直浸在骨里的寒意。

他抬眼看向孟冰雨，而她不顾姜炎溪注视，飞也似地又转身跑回楼上。

姜炎溪目送她离去，缓缓将图纸摊开，一眼就看到画里柔和的白光。

昔年他画给她一幅夕yan，现在她回以一幅黎明破晓，大片的粉和白晕染在都市天际边，高耸的两栋大楼之间，旭日初昇。

看得出来孟冰雨画得很赶，笔触有些潦草，图纸下方站在yan台上望着太yan的人尚未完成。她只来得及画了轮廓，黑衣裹着修长身型，虽然来不及完稿，但很明确就是在画他。

画的背面只有简单几个字──生日快乐，黎明已到。

姜炎溪看着画，把颤抖的唇角藏进y影……原来她还记得他的生日在这周。

他深感人失望了期待值也随之降低，变得很好被满足。她已读不回这麽久，现在他仅仅因为她记得自己的生日就如此感动，那句「黎明已到」更是触动他心扉。

奇蹟行过低cha0後发行的第一张专辑就是这个名字，意味着他们团t历经漫长的潜伏与没有人气的酸苦後，终於一嚐走红滋味。

孟冰雨或许只是为了画这张图才找来他们的资讯，但无论如何，光是她郑重以黎明为主题画了整幅贺图，就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姜炎溪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把它收进随身的包包，才开车离开。

隔天回韩的班机是不公开行程，不过机场中照例已有不知如何得知消息的粉丝守候。姜炎溪庆幸自己虽然身在悲伤中，但衣着外貌都还算收拾得整齐，否则又要被公司念了。

粉丝们人手一支手机，一瞥见他的身影就尖叫着蜂拥而上，姜炎溪走在魁武的经纪人身旁，耳膜阵阵刺痛，却还是抬起手对着那些闪光灯挥了挥。

他想起国中毕业时孟冰雨问他为什麽想要当艺人，他回答因为想要名利，更想要所有人都ai他。

那现在，他的梦想算是实现了吗？

不少粉丝们手上都拿着礼物，极力想要送到他手中。他停下脚步想拿，经纪人一把推着他往前走，「我来拿就好，你小心别靠太近。」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情绪激动的粉丝伸长了手，越过经纪人拦阻，一把0上他的x口，狠狠上下摩擦了一下。

姜炎溪本能地想後退，然而那位粉丝的手g到他的项链，拉扯间，他一个踉跄跌落在地，幸好撑地的手腕没有受伤，很快又重新爬起。

「炎！你没事吗？」

粉丝惊恐的尖叫此起彼落，姜炎溪低着头，直到脸上无奈又愤怒的表情收敛成空白的温和，才再度起身，对焦急的粉丝们挥一挥手。

经纪人确认他没事後，再也不让他靠近粉丝，护着他匆匆走进通道。

顺利走到候机室後，经纪人才松一口气，「下次来台湾要多带点人手，有些粉丝真的很不礼貌。刚刚的事你别放心上，没有受伤就好。」

姜炎溪无奈挑唇，「反正我也不能告她ao扰。」

经纪人拍拍他肩膀，「成名的代价就是这样，想明白了就不怕了。」

姜炎溪没再回答。他想要所有人ai他，可是那些侵入私人领域的表现，真的是ai吗？

离登机时间还有半小时，他趁等待的时刻滑起手机。孟冰雨没有传来讯息，倒是孙霏霏打来一大串指责他的文字，被他果断静音。

孙霏霏该长大了，他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她更以为这种闹脾气的方式行得通。

他转而点开youtube，用小帐浏览粉丝们的频道，尤其是给了他们团t翻红契机的月近，他几乎每周都会稍微翻看一下。

但这次他只看见频道上的暂停更新公告，时间大概是一周前发出的。姜炎溪有些担心地读了下留言，似乎没有人知道频道管理员发生什麽事、会暂停多久。

神秘的月近的管理者到底是谁呢？他忍不住想。

一般粉丝如果有机会见到偶像，肯定会兴高彩烈地把握住，若是不想对外公开身分，只要见过奇蹟之後再请公司保密就好。可是月近管理者却从来没有回应公司送去的任何讯息。

「刚刚粉丝的礼物，哥都收了吗？」

「在你跌倒前能拿的都拿了，在大袋子里。怎麽，想看？」

经纪人将大袋子递过去，姜炎溪顺着信件叠的顺序，一封封拿起来细看。

有时他也会想，他何德何能可以获得这麽多喜欢与支持，明明做的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但粉丝给予他的ai总是奔腾热烈。

月近和众多粉丝组织的管理员也是，明明劳心劳力也不一定能见到偶像，他们仍然义无反顾。

姜炎溪很想要成为配得起这些ai的人，却也深深害怕在不可知的未来里，这些粉丝会因为什麽离他而去呢？

孙霏霏迟迟无法获得他的回应，原本的文字讯息忽然转而传来一个影片连结。他困惑地点开，久远又熟悉的画面晃动着，爆出的声响从耳机里传入，竟是他的声音。

看清画面是什麽时，姜炎溪遽然睁大眼睛。

孟冰雨醒来时，满脑子都还是昨天戏剧化的场景和对话。

她从来没有想过孙霏霏与姜炎溪的关系会是如此。

孟冰雨可以理解沉浸在庞大的孤独里时，人会本能地想要抓住身边的浮木，就像国中她必须紧紧跟着姜炎溪才不至於灭顶。不过现在他们即使生活仍有艰难的时刻，也应该已经脱离最摇摇yu坠、最无法处理状况的年少时期了。

从昨天孙霏霏看她的那一眼，让孟冰雨有种强烈的直觉，孙霏霏并没有走出过度依赖的危险回圈。那种强到诡异的占有yu、以妹妹身分要求姜炎溪只看着自己的行为，显然并不是把姜炎溪当成一般哥哥看待。

手机震动打断她的思绪，孟冰雨一愣，发现来电是陌生的号码。

她默默滑掉，几秒後，陌生号码传来讯息，「早安，我来接你上班，也帮你买了早餐，准备好就下来吧。」

孟冰雨反覆读了几遍确认没有误会意思後，拖着有些发软的脚走到窗台边，而後朝下望去。

在昨天还停着姜炎溪车辆的同个位置，一台华丽漆黑的轿车安静停驻，闪闪发亮的标志无声宣扬它昂贵的价值。车旁边站了一个熟悉身影，西装笔挺，衣冠楚楚，却让孟冰雨打从心里泛起一gu反胃感。

搬出去後，为了和家人划出界线，她只有和爸爸说过她家的地址，以防有什麽紧急需求。然而现在柯慕谦出现，显然代表夏日雪从她爸爸那边知道的不只有她的手机号码。

孟冰雨飞快离开窗前，打字回覆，「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我知道你觉得我们还不熟，我只是顺路载你去上班而已，不用觉得有负担。」

有些人为什麽就是不懂，光是这句话打出来，对别人就是一种负担了呢？

孟冰雨快要哭了，「真的不用了，谢谢。」

下一段讯息却狠狠咬住她的软肋，「我昨天收到姜炎溪的讯息，他要我离你远点，你们两个的感情还是这麽好呢。是因为他，你才会抗拒相亲吗？」

孟冰雨不可置信地看着萤幕，指尖微微颤动着。

他说的是真话吗？不，姜炎溪的脾气是坏不是鲁莽，不可能这麽莽撞。他b任何人都珍惜偶像的梦想，绝对不会轻易跟一个明知不是密友的人，轻易暴露他对她的在意。

更何况，虽然她心底也有一丝不可告人的盼望，盼望她对於姜炎溪有那麽特别，但理智的一面告诉她，这样的可能x微乎其微。

姜炎溪自始至终都紧踩着界线，会为她不回讯息生气，会挑衅她是不是喜欢他，可是他从不曾谈及感情，更不会放任他们之间的关系加温到变质成ai意。

他不能够在团队名气上升的时期冒任何沾上诽闻的风险，孟冰雨也知道。

然而这一瞬的犹豫已足够柯慕谦趁隙而入，「姜炎溪和孙霏霏的关系你应该也看在眼里，就算他们自己表示像兄妹一样，你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朋友了，应该知道所谓的兄妹情谊都是骗人的。」

他蛊惑的话语正中孟冰雨说不出口的怀疑，她用力眨着眼想要冷静一点，另一端的讯息还在持续传来：「所以早点止损放弃吧，他不会是你的。即使不当偶像，他也不会喜欢你。」

最後那句话狠狠刺到孟冰雨最不愿意细想的假设。

没错，就算今天姜炎溪不当艺人、不去韩国，在生活里渐行渐远的两人也可能逃不过走散的命运。

她弄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欢姜炎溪，可光是孙霏霏可能抢走他的这一点，就让她遏止不住心底的酸凉。

良久，她终於找回打字的能力，尽管指尖仍旧颤抖着，不晓得是恐惧还是愤怒，「姜炎溪不可能会那样跟你说，何况我不想和你再有来往，和姜炎溪也没有关系。」

「婚姻不过是场买卖，有些人用ai情交易，有些人用金钱，你当初可以因为一百万放弃姜炎溪，现在自然也可以用钱交换你的婚姻。只要你开个价，我可以给。」

气血瞬间上涌，孟冰雨想起昨天孙霏霏离开前那个怨愤的表情，紧紧握住手机。

孙霏霏居然告诉了柯慕谦这件事。一个人知道後，接下来会有多少人也会知晓她不想面对的秘密？

孟冰雨手指颤抖着，直接按下通话键。

柯慕谦马上接起，语调平和，「快下来吧，我买给你的早餐快凉掉了。」

「柯慕谦，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条件这麽好，为什麽不直接去找一个真正ai你的nv生？」

「我正在找啊，」柯慕谦听上去在笑，「所以我不是正在追你吗？希望你有一天能够真的ai上我。」

孟冰雨一愣，柯慕谦挂断前，最後一句话收起游刃有余的调笑。

「我是认真的，孟冰雨。」

房里重新回到一片寂静。柯慕谦的那句话在孟冰雨脑中回荡，她并不相信他随意说出的戏语，却无法忽略他刚刚提到的，关於姜炎溪的话。

她走下楼，柯慕谦从敞开的车窗探出头，对她一笑。

孟冰雨咬一咬牙，坐上柯慕谦的车，他递上的早餐是su脆微焦的火腿蛋吐司，温度犹在，口味也是她喜欢的。

她浑身不对劲，总觉得自己误入深渊里的陷阱，哪怕陷阱的主人看上去极其友善。

柯慕谦问完公司地址後没再跟她搭话，孟冰雨绞尽脑汁想着要怎麽从他口中验证刚刚那些话的真实x，却一时想不到好的开场，车内於是一片寂静。

直到一个特别漫长的红灯，柯慕谦才侧过头看她。

孟冰雨被看得浑身不对劲，「怎麽了吗？」

柯慕谦语调平稳，「只是想要正式和你道个歉。」

「……什麽意思？」

「以前的事情我虽然是旁观者，没有加入孙霏霏对你的霸凌，但是光是旁观她折磨你我也有错。」

孟冰雨低着头，紧紧绞着双手手指，「都过去那麽久了，说这些g麽？」

「就算过去很久，」红灯转为绿灯，柯慕谦收回视线，重新握住方向盘，「我还是欠你一个道歉。只有在和你道歉後，我们的关系才能重新开始。」

孟冰雨想起当时被堵在肮脏的街角，失去眼镜、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时，唯有柯慕谦折回来找她。

然而伤害已经造成，迟来的弥补与道歉就可以弭平一切吗？

「你那时候为什麽要回来找我？」孟冰雨低声问。

这句话没头没尾，不过柯慕谦听懂了，「孙霏霏是小孩子，做事不考虑後果，但我不是。」

「所以你是担心你们玩太大，怕我出事才来找我的。」

车子在孟冰雨的公司大楼前停下，柯慕谦侧过身正视她，和姜炎溪坦率的眼神不同，柯慕谦的神情总是像机器人般端正完美。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罕见地迟疑了一下，声音慢慢低柔起来，「或许你不相信，我……不忍心看你受到那样的伤害。」

他伸出手，即将碰到孟冰雨的鬓角时，她侧过脸，躲了开。

柯慕谦的手悬在半空中，慢慢放下去，「当初孙霏霏会这麽警戒你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你身上有种气质，会让人不舍得你受伤难过。」

孟冰雨猛然抬头，柯慕谦的目光像是一片cha0sh的云雾，将她笼罩其中，滞闷得喘不过气。

半晌，柯慕谦才又开口：「我会慢慢用行动证明，我不b姜炎溪差，他不能待在你身边陪你，我却可以。」

语毕，他神se自若探过身帮她打开车门。

「下班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孟冰雨一只脚已经踏在外面，「我不需要──」

「就把我当免费的司机吧。况且，你同事看起来挺羡慕你的。」

随着柯慕谦戏谑的挑眉，孟冰雨转过头，看到一旁也正准备上班的冯千羽站在不远处，眼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魂。

「晚点见。」不等孟冰雨回应，柯慕谦微笑对冯千羽点头当作打招呼，踩下油门离开。

柯慕谦一开走，冯千羽马上揽住孟冰雨的肩膀，「不错嘛，这男生满帅的。」

孟冰雨无奈地看她，「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没事啦，我懂，就是暧昧关系嘛。」

冯千羽挤一挤她肩膀，孟冰雨正想否认，却忽然从背後被重重撞了下。

挤过她到前面排队搭电梯的前辈回过头，皮笑r0u不笑，「你男朋友看起来挺有钱的嘛。」

「他不是──」

冯千羽却搂紧她的肩膀，止住她即将出口的话，微微失去耐心，「再有钱也不关我们的事，没必要每次跟孟冰雨说话都这样yyan怪气的。」

电梯门恰好在此刻打开，冯千羽冷冷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上去吧，前辈。」

前辈脸上一阵红白交错，抿着唇大步踏进电梯。

「你这麽做会得罪前辈。」

冯千羽振振有词，「这种口无遮拦乱戳刀子的人就是要被反击过，才会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是不对的。」

「……倒也没错。」

孟冰雨忽地感受到手机频繁震动起来，讯息灯号疯狂闪烁，正想查看时，下一班电梯从地下室上来，主管赫然就在里头。

「早，孟冰雨，百货公司那个案子的下一步进行得怎麽样了？」

孟冰雨只得放下手机，仔细地一一说明。

进办公室後就又忙得头晕目眩，中午囫囵吃了个饭团果腹，直到晚上六点钟，孟冰雨才趁去茶水间泡咖啡的空档，拿出手机打开讯息。

她愣在原地。这些讯息并不是给她的私人帐号，而是传给月近的帐号，内容清一se都是在和她确认最新新闻的真伪。

孟冰雨随便挑了几则消息点进去看。

〈高人气韩团成员惊传私生活糜烂！〉

〈奇蹟翻红男团，今被爆致命丑闻！〉

她机械式地往下滑动，大致把事情拼凑出一个概貌，又把页面滑回被认为是证据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男子侧着头，在一片灯红酒绿中一手夹着菸，一手端着酒杯。轮廓乍看的确和姜炎溪很像。

根据媒t报导，姜炎溪经常出入夜店饮酒作乐，还会安排漂亮的小模出席助兴，生活糜烂。

新闻描写得绘声绘影，如同已经一锤定音，姜炎溪就是这样放纵的人。

昵称月近管理员为「管管」的粉丝们的讯息如雪片一样飞来，「管管，这是真的吗？」

更多网友七嘴八舌，「他长得就一副很会玩的样子啊，不意外。」

「人设崩塌了，回不去了。」

「卡一个，等等脑粉就会来无脑洗白了。」

「这些偶像私下做了什麽，粉丝真的不会知道。」

孟冰雨来不及思考其他，本能地先点开和姜炎溪的聊天室，对方已经一整天没有上线了。

这会是真的吗？

她俐落地先回覆粉丝们，「先冷静点，现在只有一位爆料者，照片又很糊，我们先等公司的正式消息出来再说。」

孟冰雨冷静异常，早在开始创建频道的第一天，她就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

鲜少偶像能够永远没有任何黑料或丑闻，哪怕大多只是捕风捉影。人无完人，偶像私底下一定也与常人一样有缺点，成年人去夜店也不是错事，但像这种夜生活糜烂的新闻，对於贩卖梦想和人设的偶像来说，无疑是一大重创。

他们这些粉丝隔了这麽远的距离追星，谁也不了解姜炎溪萤幕下到底是怎麽样的人、真实的人品如何。即使想要声援，也只能自由心证地说他们相信姜炎溪，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可以澄清姜炎溪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说到底，网友的留言并没有错，偶像私下做了什麽，只要藏得够好，粉丝确实完全不会知道。

她之所以还能如此冷静，是因为她相信为了梦想拚尽全力的姜炎溪不会做出危及团t的事情。

孟冰雨观察着照片里肖似姜炎溪的人影，眼睛细细扫过衣着、发型，甚至是手上的饰品，心里暗暗有了个主意。

她火速完成所有工作，效率好了不只一倍，任务做到一个段落就马上飞奔回家。

到家後，孟冰雨先拿出给茉莉的画。

追星到底是为了追什麽？偶像的意义并不只是那些如花美颜，更多时候，追星追的是一个对美好的寄托，一个理想的自己，一个在最累、最怀疑自己时，能够鼓励她站起的勇气泉源。

偶像就是孟冰雨最坚固的盾牌，抵御生活里纷乱的伤害。

孟冰雨拍下送给茉莉的画，标注茉莉後，上传至为了茉莉而创的ig帐号。

然後她打开了沉寂快要两周的youtube频道後台。她不再只是什麽都做不了、沉浸在自卑里的孟冰雨了，她也有她能够做到的事情。

孟冰雨也想成为姜炎溪的盾牌，让守护在身後的人能无所畏惧。

开始工作之前，孟冰雨先传了则讯息给姜炎溪，「别担心，我相信你。」

姜炎溪依然没有上线。她猜，姜炎溪肯定也在为了与公司说明事情真相焦头烂额中。常常上网搜寻粉丝评价的他，也一定会看见那些网路上极尽刺耳的酸言酸语。

孟冰雨抿着唇，犹豫几秒後，又传一句，「有时间的话，我们视讯吧。」

她暂时搁置手机，打开制作影片用的灵感资料库档案。

这几年来为了更新频道，她跟遍奇蹟每一个大小活动的消息，熟知姜炎溪每一种发型、发se，甚至服装造型。如果给她一张照片，她多半可以说得出这是什麽时期、参与哪个活动的他。

被曝光出来的照片是黑发，幸好，这是姜炎溪出道後少有的发se，每次维持的时间也非常短。

孟冰雨到官方网站把奇蹟的行程表下载下来，在线上白板画出时间轴，一边对照行程表，一边耐心地把以黑发造型出现的琐碎活动一个个填上。

在回归期间，偶像一天的时间表其实并不难推估。b如如果是音乐电视台的演出，为了让粉丝提早进场应援，彩排的时间也都会提前公布，再往前推估去美容室做妆发的时间与宿舍到电视台的车程，约略就可以估计出每个时间点偶像在哪里。

一边整理，孟冰雨一边联系韩国一个一样经营粉丝频道的姐姐，请她协助确认夜店的具t地点资讯。

时间一点点流逝，孟冰雨打了好几次的瞌睡，趴着眯几分钟又爬起来继续工作。

直到凌晨两点，她r0u着眼睛打开手机确认姜炎溪回覆了没，却先看到柯慕谦的讯息跳出来。

「虽然我猜你大概是忘了跟我说下班时间，还是关心一下你顺利到家了吗？」

她忘了他说下班要来接她！细微的罪恶感油然而生，她匆匆回覆一句道歉，而後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g麽道歉？她并没有答应柯慕谦下班後要让他接送。

但反省来得太迟，柯慕谦秒读後，很快回覆，「不需要道歉，但作为弥补我等了好几小时的赔偿，周末一起出去玩吧。」

紧接着姜炎溪的视讯电话毫无预警打来，孟冰雨马上接起，抛下柯慕谦的讯息。

「姜炎溪？」

萤幕那头的男人看上去疲惫至极，即使笼罩在黑暗里仍能看见浮肿的眼袋，神情倦怠得像是刚刚遭逢什麽坏事。然而透过镜头看到她的一瞬，si灰一样的眼睛亮了起来。

为了争取时间做影片，她甚至还没洗澡，整个人蓬头垢面，分岔的浏海凌乱堆於额前，鼻梁上还架着厚厚的眼镜，绝对不是光彩照人的形象。

姜炎溪嘴角浅淡的弧度冲破方才的颓唐神se，「第一次从镜头看到你，这个角度有双下巴耶。」

「……还有jg神呛我，很好。」她不急着说话，任由沉默蔓延几秒後，才轻声道：「我相信你没有做。」

窒息一样的安静里，他徐徐微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你凭什麽相信我？明明我什麽都还没有说，你们就无条件觉得我没有做吗？」

孟冰雨一愣，姜炎溪的语气十分古怪。思索须臾，她没有反驳，淡然反问道：「为什麽不能觉得你没做过？就像你身边一定也有人怀疑你做过，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我和许多粉丝就是相信的那一方。」

在她平和的视线中，姜炎溪眼底的锐意渐渐软化，低微的声音透出苦涩，「刚看到新闻时经纪人就打给我，他们居然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到网路上一看，粉丝和路人分成几派吵个不停……我才知道，啊，对，原来他们无法百分之百信任我。这也很正常，隔着萤幕他们本来就无法知道我私底下是怎麽样的人。」

孟冰雨放柔声音，「人会根据自己看到的东西下判断，无可厚非。」

「可是，我发现我更害怕无条件相信我的粉丝。」姜炎溪隔着萤幕，直直望进孟冰雨眼里，眼神尽是茫然，「我很感谢ai我的粉丝，但他们对偶像的ai是基於什麽呢？崇拜是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当他们把我放上神坛的那一刻，我就注定跌落，因为我不是神，是人。」

姜炎溪眼里的悲伤彷佛有实质的感染力，一点一点融进她心中，那就是姜炎溪在光鲜外表之下，从不让人看见的y影。

「无条件相信我的人，可能在某个时候就会对我失望，而我一旦让他们失望，他们就会头也不回离开。我好害怕，孟冰雨。」

这是第一次，那个向来自尊b天高的人在她面前低头示弱，独自行走丛林的野豹终於把肚皮袒露出来，在信任的人面前丢盔弃甲。

孟冰雨伸手拍拍镜头上方，隔着虚拟的距离安抚他。

姜炎溪微微阖眼，这一刻她彷佛远渡重洋来到他身边，轻拍他的头。

姜炎溪心底深处有一块y核。

他很少有机会可以示弱，小时候在育幼院不行，他必须保护任x又不谙世事的孙霏霏；长大後不行，他必须只身对抗酒醉後家暴的父亲。

一直到远赴韩国後，这层坚y的壳仍在帮他撑过随时面临淘汰的高压训练，帮他克服语言与文化的巨大隔阂。

他原以为出道後前程就是一片光明，没想到出道才是另一座地狱的开始。

极度缺乏的睡眠、没日没夜sao扰的私生饭、翻红前一直不见起se的专辑销售成绩，姜炎溪在最艰困的时候，仍不曾卸下这层甲胄。

因为他是团t里人气最高的门面，代表整个团t的荣辱，不能先露出颓势，得永远俊美、永远闪耀。

但此刻这块y核被孟冰雨轻轻r0u成一团绵软，像对待易碎品那样，安然托放在掌心。

「姜炎溪，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送我回家，我说我很害怕茉莉会不喜欢我的画？」

姜炎溪睁开眼，也许是萤幕光影反s，孟冰雨看见他眼底有sh润的水光。

「我不是偶像，终究无法完全站在偶像的角度思考，所以那时是你告诉我，你会高兴收到粉丝的心意，哪怕收到的礼物没有非常jg致。」孟冰雨直直凝视镜头，温声说下去，「所以，虽然我无法代表所有粉丝这麽说，但以我追了茉莉很多年的经验，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的粉丝们都知道偶像也是有血有r0u的平凡人。b起你够不够光鲜亮丽，我们更想知道你累不累、有没有受伤。」

「至於你问我粉丝对偶像的ai和信任基於什麽？这题太难回答，毕竟每个人追星的方式都不一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我们因为什麽相信你，都是基於我们和你一起度过的这些时光。」

姜炎溪的声音难得轻得宛如耳语，「如果那些时光也是因为镜头刻意营造的呢？」

孟冰雨歛目，仔细思考许久後才回答：「即使不是偶像，大家在职场或不同面向的生活上，本来就会崭露不同的模样吧。偶像在镜头前或多或少会收敛x格，但没有人能百分之百演出完全不同的自己，细节见人品，我们相信我们眼里的姜炎溪不会做这种事情。」

姜炎溪眼底震荡的忧郁逐渐平缓下来。

孟冰雨鼓起勇气，「信任是双向的，在我们信任你的同时，你也要信任我们啊，炎。」

这是第一次，孟冰雨叫了他的艺名，姜炎溪脸上的神se彻底柔和放松下来。

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坚定充盈心间，孟冰雨似乎理解了，成为一个人的盾是什麽样的感觉。

国中时她只能依赖姜炎溪，现在她长大了、有能力了，她希望姜炎溪不要受到任何莫须有的伤害，希望他的脸上能永远带着那自信又欠揍的笑容。

望着姜炎溪憔悴的神se，孟冰雨轻轻提议，「别担心，去睡一觉，等醒来後，你的黎明就会到了。」

姜炎溪像孩子一样问她，「真的吗？」

孟冰雨这次回答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对，我和你保证，一切都会没事的。」

结束通话後，她才看到柯慕谦的讯息。

他显然是被已读後等待良久，便又传了一个钓饵，「和我出去的话，我可以跟你聊聊姜炎溪，说不定会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她皱紧眉，实在不想再与这个人有所瓜葛，然而看到姜炎溪的名字，她还是上钩了……柯慕谦很知道她在意什麽。

她没有参与太多姜炎溪的高中生活，反而是柯慕谦和孙霏霏这群人陪在他身边，她也确实很想知道关於姜炎溪还有哪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再见一次面，应该也不会怎麽样吧？反正之後不要再有联系就好。想到这里，她简短回覆，「那就这周六吧。」

回完讯息後，她再度回到剪片的软t前，铺天盖地的疲惫感熏得她双眼几乎无法对焦。

在最累的时刻，唯有茉莉可以让她提起jg神。

孟冰雨打着呵欠，打开茉莉的舞台影片提神，一边拉高音量听茉莉充满穿透力的声音赶走瞌睡虫，一边继续制作影片。

破晓时分，她终於收到韩国粉丝站长姐姐的确认讯息，把最後一块资讯拼图补上，将影片上传，把发布时间设定在上班族通勤时会滑手机的早上八点钟。

然後她书桌灯也没关，甚至床也来不及躺，坐在椅子上就沉沉坠入梦乡。

韩国彼端，姜炎溪只睡了几小时就再度惊醒，爬起来掀起窗帘一角，看到薄薄的天光开始攀上天际。

尽管他自认没发出什麽声音，但队友们似乎就是能敏锐地隔着门察觉到他的动静，有人轻轻敲响房门，「可以进来吗？」

姜炎溪本来想要装睡，可想到队友事发後看他的眼神都充满焦虑，又怕他多心，只敢偷偷瞄上几眼的样子，心还是一软，过去打开门锁。

队长溜进房间，呈大字型躺倒在他床上，难得流露一点孩子气。

他刻意想要缓和气氛，淡淡说：「队长这麽早起，不愧是老人作息。」

「今天要上节目，中午前就要赶到郊外的场地，不得不早起一点啊。」

姜炎溪无声扬唇，放下刚刚掀起的窗帘一角，房间马上重归y郁黑暗。

队长安静地觑着他脸se，「还在担心新闻吗？你已经和公司解释清楚，公关部会帮忙澄清。只要你没有做过，就没有什麽好怕的。」

奇蹟里面，队长和他认识最久，个x也最合得来，姜炎溪背对窗户隐隐流进的光芒，想起孟冰雨的话。

「信任是双向的。」

「队长，这麽多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放弃当偶像？」

队长温和狭长的眼睛倏然睁大，几秒後眯起眼，拍拍床铺的空位。

姜炎溪慢慢走过去，躺平在队长身边。

队长其实只b他大几个月，但说起话的样子十分老成，如同真正的兄长，「你还记得吗？还是练习生的时候，你什麽韩语也不懂，被骂了也不知道怎麽改进。你心情不好时也不会说，就只会跑来我的宿舍床上躺着，直到我来哄你起床。」

「知道，有一次练完舞还没洗澡就躺上去，差点被你这个洁癖鬼杀了。」

「那很值得生气好不好！」

姜炎溪低低笑出声，「g麽突然回忆当年？」

队长枕在手臂上，望着天花板，上面被姜炎溪贴了一幅画，是奇蹟终於谷底翻身时，他把他们四个人还是青涩模样的第一张专辑封面画出来，贴在一个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不只姜炎溪，奇蹟的每个成员都b粉丝还要更ai奇蹟。

「我当然想过放弃。」队长看着画里四人紧紧相依的身影，袒露不曾对任何人提起的真心，「那时候专辑成绩没有起se，打歌舞台也没有什麽观众，我就想，或许我不适合当艺人，又或者换个队长来带领奇蹟的话，说不定会更好。可是这些想法我不能说出口，我是队长，在你们三个放弃之前，我不能放弃奇蹟。」

姜炎溪震惊地转头看他。

「梦想和初衷都是会变的。你上次跟我说，有时候你会忘记初衷，那又怎麽样呢？就像我虽然想过要放弃，但现在我找到了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就是你们和我们的命运们。」

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会取代功臣身退的初衷，成为暗夜里燃烧的火炬，好让他们还能留在这条艰辛的道路上。

让姜炎溪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姜炎溪转过头去，用力眨眨眼，伸手抿去眼角一点残红，再次开口时声线带笑，「你现在是在跟我告白吗？」

「姜炎溪，你好好让我感x一下会si喔！」队长没好气地把枕头砸到姜炎溪脸上，不小心失手砸重了，连忙把枕头移开，毕竟门面的脸不能有事，「好啦，滚起来，差不多要准备出门了。」

掩住一个大呵欠後，队长先走出房间，姜炎溪赖在床上滑手机，突然看到系统向他推播前段时间暂停更新的月近频道。

有新影片了？

姜炎溪点开讯息，这才看清影片标题用韩文与英文写着：「奇蹟男团丑闻大揭密？全网独家，炎的夜店事件真相！」

他先为这耸动的标题拧眉，这并不像频道一贯的命名风格，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标题在茫茫影片海洋中更能抓住观众的目光。

当画面开始播放，详细注解的时间轴和活动照片交替b对出现时，他就明白了这支影片的用意。

他望着那些流水般淌过的照片，心底一震。

那段时期奇蹟刚刚翻红，经纪公司几乎是所有邀约都来者不拒，也是因为害怕被留下翻红後就有大头症的传闻，他们的行程几乎满到毫无休息时间。

姜炎溪身为其中最有人气的团员，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常常下飞机才ga0懂自己在哪个国家，妆发也是任由造型师姐姐们打理，大多印象模糊，许多造型连他都没记住。

然而影片的制作者对每一个造型都如数家珍，有条有据地分析那些时间里姜炎溪出现的位置，对b韩国站姐查到的夜店地址，直指姜炎溪除非会分身，或者牺牲做妆发最起码需要的时间，否则不可能赶上那些公开行程的时间点。

距离他被爆料不过才一天的时间，澄清影片可以这麽快做出来，可以想见制作者平常有多熟悉奇蹟和姜炎溪行程的每个细节。

先针对姜炎溪不可能有时间去夜店澄清後，影片的後面也列出酸民们攻击过的点一一回应。

姜炎溪看论坛时也读过许多留言，b如质疑姜炎溪可能就是在行程的缝隙里跑去夜店玩、还被捕捉到确实的照片为证。但这张照片里的男生放大观察後，可以看见他的耳廓形状、侧脸线条都和姜炎溪明显不同。

照片里的人并不是他，爆料者唯一的证据也不再成立。

影片的最後，黑画面中浮现一串文字。

「相信是基於理解，不是盲目。」

流言不攻自破。

姜炎溪打开韩国的讨论区，已经有网友转载影片，底下的留言如cha0水般涌上。他心惊胆跳地一则则扫过，心里绷紧许久的弦终於一松。

追星圈的人，即使不一定是奇蹟粉丝，多数也都知道月近频道的象徵意义。许多人对频道本身怀有信服感，再加上这支影片的考据实在太过详尽，即使偶尔有一两则依然不相信的留言，也都很快就被洗下去了。

几分钟後，最活泼的主唱领着团员撞进房门，飞鼠一般用力扑shang，姜炎溪连忙侧身滚开，让他扑了个空，「月近出手了！恭喜炎，这波算是很快止血了。」

主舞慢条斯理走过来，一下子倒在主唱身上，压得他哀号连连，「往好处想，就是因为我们太红才会惹来这些麻烦，只要我们没真的做就不会有事。话说回来，我看到新闻的时候还有点生气，想说你去夜店玩怎麽不揪我们。」

队长靠在门边，哭笑不得看三人滚成一团，「去夜店不是不好的事，别像报导那样玩得太过火就好，我们要珍惜我们好不容易累积的──」

主唱起身，一把把队长摁进床铺，止住了准备开始训诫的长篇大论。

姜炎溪玩得头发凌乱，笑着爬起时，忽然想起视讯里，他难得听见孟冰雨如此笃定的口吻。

「等醒来後，你的黎明就会到了。」

就好像她知道月近一定会出手为他洗清嫌疑。

隐晦的怀疑闪过脑海，一旦起了头，其他隐隐约约的碎片也浮现出来。

有次视讯时，孟冰雨不小心睡着，隔天醒来後仍迷迷糊糊，脱口而出那句「命运们都很期待你的短剧」……然而在他印象中，他明明没有跟孟冰雨说过自己当天的行程。

还有前阵子她因为妈妈的事情烦心而消失的时间，也这麽凑巧，与月近暂停更新的时间一致。

「好了好了，经纪人在催了，赶快去换衣服！」

队长笑到快喘不过气，从被褥里挣扎出来，依序拍拍三人的pgu，终於把几个大男孩赶去梳洗。

姜炎溪从记忆里ch0u身，匆匆去洗漱，理智回笼的同时，自嘲地笑了笑。

怎麽可能是孟冰雨呢？和月光最近的距离是打从奇蹟出道後就建立的频道，频道主对於奇蹟出演的官方影片、综艺、表演花絮等各种资讯都了如指掌。

孟冰雨甚至连奇蹟都没在追。

也许他那天累了，忘记有跟孟冰雨说过出演短剧的事情。

眼下，他还是赶快停止胡思乱想，准备去工作吧。

当天的综艺节目游戏非常激烈有趣，还顺带帮当天生日的姜炎溪大肆庆祝了一番，所有成员都玩得十分开心。录完後，姜炎溪再次拿出手机，却发现舆论已经朝另一方向延烧。

他原本以为，澄清完这整件事情就结束了。

公司已经发布公告声明，宣布网上的新闻都是假消息，公司不排除采取法律途径保护艺人。加上月近的影片持续散播，基本上这一次的「丑闻」已经被彻底消灭。

然而，另一则新消息出来了。

有网友顺藤0瓜，从造谣者的id翻找他过往的发帖纪录，用技术手段还原数十则刻意删除的贴文後，查出他是另一个偶像男团的粉丝。这人发文的口吻都非常激烈，几乎把偶像当作神一样崇拜地夸奖、追随。

因为两团长期处於竞争关系，上次回归撞期时好几次都在争夺音乐节目的第一名，不少粉丝也存了竞争的心思，不时会有针锋相对的酸言酸语。

可是闹到演变成诬陷，已经超出一般粉丝斗斗嘴、逞逞口舌之快的范畴了。

姜炎溪滑着网路评论，心底阵阵寒意涌上，让他一时之间连呼x1都感到滞闷。

奇蹟的粉丝，尤其本命、也就是最偏ai的成员是姜炎溪的命运们，这几天都担心得熬红了眼睛，现在终於看到凶手水落石出，便像鲨鱼见血，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猎物，会竭尽所能地想要咬si曾伤害自己偶像的人。

孟冰雨和姜炎溪都忘记了，粉丝不只是温暖坚定的盾，还可以是最锋利、最难掌控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