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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虎哥,你紧张麽?”马铭浩举着摄像机,怼着王虎的脸拍摄,在一边碍手碍脚的,化妆师正拿着化妆刷忙碌,捏着马铭浩的领子把人拎远了点。

????王虎躺在椅子上闭着眼,好悬没睡着了,也得亏浩子一直跟他叨叨。“是有点,你是不知道,我去年订婚的时候,被那一桌子亲戚围着,又敬酒又发糖,还説的都是闽南话,根本听不懂。结果饭没吃了两口,脑子都是懵的。”

????“你这话説的,那俺嫂子説的不也是那疙瘩的话,你咋就能聼懂呢?”马铭浩嗤笑。

???“那哪能一样!我媳妇儿説话温声细语的,説啥我也能聼懂。”王虎睁了一只眼撇他,又得得瑟瑟的补充,“这都是爱。”

???“哎妈虎哥老能耐了啊,爱这老深呐?那嫂子駡你的时候也温声细语的呗?”马铭浩揶揄着,“嫂子拿啥把你整的这麽五迷三道的啊?”

???王虎轻哼一声,完全没在意马铭浩的阴阳怪气,“这都是已婚男人的心得,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关心那麽多干哈玩意儿。”

????马铭浩却仍旧笑着,“这不是跟你取经麽?”

????“你拉倒吧,相个亲都能把人姑娘气跑了,你还取啥呀。”王虎轻笑,“你不行就整个容,你看我这脸,这帅,都帅气逼人了,一下子就把你嫂子的心拿捏住了。”

???“要不是你今天结婚,高低削你一顿。”马铭浩无语,调整了一下手里的相机,突然笑了一声,“虎哥,那你是瞅上嫂子啥了呀?”

????“你咋这多心呢,跟你有啥关系?”

????“哎呀,我这不是录着呢麽?跟嫂子説点情话呗。”

???“滚蛋,説情话还能让你听着?”化妆师总算忙完了,王虎这才睁开眼对着镜子打量了两眼,扫了一眼摄像头,又看向了马铭浩,“你这单身青年,要矜持,别瞎打聼。再説了我也是爲你着想,你寻思,我漫天的秀恩爱,不是对你的打击麽?説得太细了,怕你哈喇子都流下来,那多磕碜呐。”

????马铭浩实在忍不住伸手揍他,“滚你的蛋吧!”

????王虎往旁边一闪身,欠麽登地咧嘴,“欸,没薅着!”

????还没等马铭浩愤起打人,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正是满面春风的王大虎,“收拾齐整了没有!”

????“好了好了。”

????“麻溜儿出来见客。”王大虎擡手就拍在了儿子的後背上,“磨磨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爲你搁炕头生孩子呢。”

????王虎被老爹直接拎走,马铭浩也赶忙拿着摄像机跟了出去。

????“噢哟,後生仔野缘投咧。年轻人真英俊”迎上来説话的是张文峰的小姑姑,脸颊圆润,是个很有福相的女人。

????妈妈去世爸爸入狱之後,张文峰便一直住在小姑姑家里,姑姑一家都对张文峰很好,关系也更加亲近。他跟张文峰交往订婚,最开始姑姑其实是不赞成的,但是挨不住自家侄子左求右求,跟她眼泪汪汪,也只能同意了。

????【是你要跟我家阿峰结婚,那你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吧?】

????【我知啦,阿峰讲过你家很有钱,但是我们家不缺钱。】

????王虎还记得当时他説自己要倒插门嫁进张家后,小姑姑震惊的脸。

????【不过,我倒插门的话,我要进张家的族谱。】

????小姑姑被他的话噎到了,後来就再也没説过别的话了。

????他并不是一时起意,倒插门的想法也有了很久了,跟老爹也探讨过,老爹的需求就是要张文峰当他儿子,其他的事倒是很无所谓。

????【爸,你没有儿子麽?】王虎也是很无语,指着自己疯狂暗示。

????【你也算啊。】老爹无情的翻了个白眼。

???得得得,他是没有张文峰优秀,也没有张文峰那麽招人疼,但张文峰都是他媳妇儿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a?koo阿姑。”王虎本身会的闽南语不多,也就能叫个人罢了,但小姑姑听到这一声,还是笑开了花,别的先不説,单是这个态度她就很喜欢。

????哪怕叫的很僵硬,还带着莫名其妙的口音。

????“走啦,去见阿峰了。”小姑姑温柔的笑着。

????婚礼的事,他们之前商量了很久,还是没有按台湾的传统来,两方都是男士,谁迎谁都不怎麽好,就乾脆两方收拾好了以後,直接去到酒店里,不必过那些繁琐的流程。

????婚宴完毕後,两人回新房就好了。

????因爲王虎是入赘的一方,又人生地不熟的,便从小姑姑家出发,而张文峰则是从新房那边走。

????虽説没有太过复杂的流程,但基本的拦路还是有的。

????两方错了个时间差,是王虎这边先到的。

????一衆朋友挤了个水泄不通,王虎要是过不了関,连大厅都不让进。

????爲首的便是星华和前高中的同学们。

????韩梅梅拉着沈佳宜挡在人群的前面,一人举着手机对着他,一人拿着几张卡片,在剩余同学的造势之下,显得很是高大。

???“我跟你説啊,我这可通着电话呢,张文峰就在另一头,他不同意放你进去,那你就没戏,懂没?”韩梅梅很是傲然地扬起脸,王虎却只聼到了张文峰在电话另一头,下意识就凑上去想看看,韩梅梅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不许看!结婚前三天新人不许见面!”

???“这不都到日子了?”王虎不觉委屈,他爸看得可严了,生怕破了规矩整的自己没儿子,根本不允许他俩开视频,连电话都不许打。“再説了,张文峰不就能看着我了麽?”

???“我不管,就不许你看。”韩梅梅乾脆利落的一拳把他推开了,“一会儿我们拦他的时候你再看呗,着啥急。”

????行吧行吧。

????王虎深深觉得,这些年,在学校里学到了多少东西不好衡量,但的确是交了不少损友。

???“那我就继续啦。”沈佳宜还是那样乖巧温柔,拿着卡片清了清嗓音,“第一个,请如实陈述告白时的情书。”

???“这有啥意义?”王虎皱眉,他告完白都五年了,倒不是记不住,但是那些话怎麽能大庭广衆之下背诵,眼前可站着小二十来号人呢。

????“别叭叭,快背!”韩梅梅没好气的瞪他。

????説白了,他们这群人今天来,就是爲了公开处刑的。

????马铭浩举着摄像机上来起哄,“虎哥快背吧,别不是忘了吧?让嫂子听见多伤心啊。”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要是不会背就换道题吧?”

???“你要是不会就早説,别耽误时间。”韩梅梅笑眼盈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转而又唉声叹气起来,“张文峰,你要不再想想?你看他都记不得……”

????“我背!”王虎扬声打断了韩梅梅,“别跟文峰胡咧咧。”

????韩梅梅嘿嘿笑了两声,举着手机凑近了些,“快,你的宝贝文峰可等着聼呢!”

????关於张文峰的一切,王虎都记得很清楚。

????背一封情书对他来説,并不是难事。

????反正算来算去,也是给媳妇儿背的。

????此时正在前往酒店的婚车上,整个车里都回响着王虎那封又土又真实的情书。

????张文峰一边开心,一边尴尬,捂着脸半天説不出话来。

????“张文峰,这背的有没有缺字儿少字儿的?”韩梅梅问着,他们毕竟也没见过那封情书,但录下了王虎的现场再现,也算是没白费一番功夫了。

????张文峰轻轻摇头,“没有。”

????“行吧,第一关算你过了,佳宜,继续。”

????“好。”沈佳宜软软的应了一声。“第二个,请复述求婚现场的告白词。”

????王虎抿嘴,“所以就是你们想听呗?”这一个个的摄像头,恨不得摆出百八十个机位,把他录下来。

????“你这话説的,难道张文峰不想聼?”韩梅梅把矛头指向了电话里的另一个人。

????王虎不觉语塞。

????然後张文峰也十分给面子的开了口,“我也想听。”

????有了正主的表示,衆人立刻哄声四起。

????那媳妇儿都想聼了,王虎自然只能不要脸了。

????媳妇儿比什麽都重要!

????“好家夥,虎哥你真肉麻,我鷄皮疙瘩起一身。”马铭浩听完撇嘴。

????王虎不以爲意,得意洋洋地反唇相讥,“所以我有媳妇儿你没有啊。”

????引得衆人哄笑。

????“好啦,最後一个,你觉得是你爱张文峰更多,还是他爱你更多?”

????王虎不假思索,“当然是他爱我更多,所以我需要更加努力的去爱他。”

????衆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电话另一边的张文峰也没説话,只是豁然闲红了眼眶。

????韩梅梅看着手机屏幕暗叹,面上却仍是轻笑,“果然好肉麻,算了算了,顺利通关!”説着便示意沈佳宜鼓掌,一时间掌声雷动,衆人自觉分出一条路来,将人放了进去。

????王虎被引到房间稍作休息,没有多久,便接到了韩梅梅的视频申请,显然是张文峰到了。

????屏幕上露出韩梅梅的脸来,王虎啧了一声,韩梅梅朝他翻了个白眼,才切换了摄像头,露出了长身玉立的张文峰。

????比平常的媳妇儿还要勾人。

????“媳妇儿!”王虎兴奋地喊着,张文峰愣了一下,才笑着看向了手机。

????什麽叫一笑倾城。

????这何止七八个加号?

????“你别随便开口啊。”韩梅梅警告他。

???“不得,你欺负我媳妇儿怎麽办,你们折腾我就算了,不许折腾我媳妇儿!”他媳妇儿只有他自己能折腾。

????韩梅梅果断而无情地按了静音键,把王虎那些聒噪的声音暂时屏蔽,衆人这才得以照常开始。

????“第一,请列举出你认爲让对方动心的十件事情。”

????“怎麽这麽多?”张文峰哭笑不得,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啊。

????而且,这什麽奇怪的要求?一般不都是列举对方的事例麽?哪有大谈特谈自己的优点和付出啊?

????“哪儿多啊?五年了还挑不出十件事啊?”

????倒也不是,就是很别扭。

????但衆人虎视眈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嗯……”张文峰苦思冥想好半天,“大概,我还长的,蛮好看吧。”反正王虎也説过喜欢他的长相。

????“哦~”衆人异口同声。

????张文峰顿时羞耻心爆棚。

????韩梅梅没打算刁难,“算一个吧,继续。”

????张文峰便忍着羞耻一件一件的道来,像什麽王虎不爱吃的菜他都会帮忙吃,因爲王虎学习不好,所以他努力学习然後帮忙给对方补课,王虎和长辈起冲突的时候也会站出来平息纷争,王虎使小性子的时候他会选择包容,王虎难过的时候他会陪在身边排忧解难,订婚时也有很努力的劝説了小姑姑,日常的拌嘴他也都会跟王虎道歉,不翻旧账不纠结过去的事,他也在努力工作努力训练,不拖累王虎的脚步,两个人一同前进,给予了王虎最大程度的信任。

???“我其实还蛮听话的。”张文峰实在想不出来该説些什麽了,王虎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不过是床上床下,大事小情,只要王虎定了主意的事,他都一概不会反对。

????但当然是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

????“欸,看不出来啊,我们都以爲王虎是妻管严。”

????“互相尊重彼此包容而已,我也有很多不足,其实是王虎包容我更多一点。”

????衆人满意的点点头,算他过了第一关。

????“第二,请説出王虎最爱吃的一道菜。”

????张文峰思索片刻,“溜肥肠。”他也不知道王虎爲什麽爱吃这个。

????韩梅梅这才大发慈悲的把王虎的声音放出来,“是麽?”

????结果王虎却摇摇头。

????“不行,再猜。”

????啊?

????张文峰有点糊涂了,但要説王虎最常吃也就是溜肥肠了。

????但之後不管张文峰报出什麽菜,王虎都説不是,搞得场子都有点冷了。

????张文峰还在绞尽脑汁,沈佳宜有点不忍心,偷偷拽了拽韩梅梅的衣袖,韩梅梅恶狠狠地瞪了几眼王虎,脑子有泡?干嘛让张文峰下不来台?

????“媳妇儿!”

????王虎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张文峰眨了眨眼,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蓦地双颊涨红,支支吾吾地从牙缝了挤出了一个字。

????“我。”

????衆人沉默了一瞬,冷不丁的反应了过来。

????“你有病啊,我们问的是菜!”韩梅梅顿时就来气了。

???“我媳妇儿秀色可餐不得行啊!”王虎哼声,“也是,你又没嫁人,你怎麽会懂。”王虎看着就又要开始得瑟,韩梅梅连忙示意沈佳宜进行最後一项。

???“第三,请唱一段王虎最喜欢的二人转。”沈佳宜自己説完,都噗嗤笑出了声,就更别提围观的同学和亲戚了。

????张文峰瞬间尴尬的头皮发麻。

????“什麽啊!”爲什麽要唱二人转啦?

????韩梅梅爽朗的笑声带动了一群人的大笑,“快,快唱!”

????“我哪里会啊?”而且王虎听的二人转那麽多,他哪知道这人最爱哪一首啊?

????“你就瞎哼哼个一两句的,又不用你全唱下来。”韩梅梅立刻降低了难度,生怕张文峰不肯开口。

????衆人赶鸭子上架,张文峰不得已怪腔怪调地唱了两句,説是唱其实跟念差不多了。

????韩梅梅震惊脸,对着手机里的王虎吐槽,“你竟然在家天天唱送情郎?”

????王虎一挑眉,“要你管。”

????他老爱唱这个,其实是之前有天早晨张文峰训练迟到,错穿了他的衣服,他才见天的在张文峰耳朵边上调侃,【一不要你愁来,二不让你忧,三不要你穿错了老公的花兜兜……】然後惹得恼羞成怒的媳妇儿揍他。

????只是没想到张文峰都背下来了。

????这边张文峰已然满面通红了,衆人不欲多做爲难,簇拥着人进了酒店。

自信你虎哥,给大家带来东北二人转:一不要你愁来,二不让你忧,三不要你穿错了老公的花兜兜……

??w??y耶

台湾的婚俗我看了好多,真不会写啊,会比较隔。还涉及到翻译闽南语的问题【有水字数的嫌疑】所以就放弃了传统婚俗

距离婚宴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宴会厅这边已经准备妥当,两个老父亲绕了几圈,仔细确认了没有问题,才各自到休息室去看儿子们。

张彪还没进门,就被妹妹撞到了旁边,张淑琴扬声跟他道歉,脚步不停地朝着王虎所在的休息室去了。“guǎ舅舅,汝有按怎无?你没事吧?”姚慧如紧跟在後面,自然也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忙问了一声。

“无要紧。”张彪无所谓的笑笑。

姚慧如便也匆匆而去了。

原本张淑琴一家都是在王虎那边帮忙的,只是小孩突然闹着要见张文峰,母女俩才把人送了过来。

姚慧如的孩子包包还不到一岁,被房间里的大人们围着,丝毫不露怯意,睁大了眼睛望着逗他的大人,但有人若想上手抱他,就不肯了,紧紧搂着张文峰的脖子嗷嗷的哭两声,眼睛滴溜溜一转,便又好奇地回头。

不过,玩了一会儿后,小包包也就累了,躺在张文峰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

“社长,你这麽喜欢小孩,以後考虑生一个吗?”罗小贵这麽多年还是改不了这个称呼,但他一开口,便提了一个让衆人都爲之无语的问题。

赛又廷拿胳膊肘别他,示意他闭嘴。

这两个都是男人怎麽生孩子啊?

罗小贵自知失言,也有点不好意思,所幸张文峰并不在意,只是笑着回应,“孩子的事,暂时并不考虑。”关於後代,在订婚之前,两家就通过气了,生,他们两个当然是生不出来,王大虎就提出说可以领养小孩,但是他们现在还不够法律规定的年龄,所以不着急。

而且,王虎有点不喜欢小孩的,包包出生的时候,他因爲有训练所以没有看望,但有跟台湾这边通电话,但凡视频就是小时起步,王虎还爲此委屈巴巴地跟他抱怨过,説他看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一个小孩子长。

其实,事後想想,王虎那货,无非是讨睡而已。

故而,王虎後来再卖惨,他就不理了。

“不是有啥感言麽?你词儿背熟了没?”王老爹忧心忡忡地询问着。

“哎呀,你着急啥呀?我这智商你还不相信麽?”王虎无奈看了一眼自家老爹,结果被老头瞪了回来。

“我要是相信,还用得着问你?我可告你啊,你敢把我儿子整没了,你看我咋收拾你的。”王老爹一通警告,王虎也没反驳,主要是不敢。毕竟家业还没交他手里,老头要是想在公司里整治他,那可是花样百出,手段出奇的。

姚慧如这两天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位亲家的脾气,对这个拐走了自家表哥的男人涌现了不少的同情。

同时有了对比之後,对自家的公婆也有了不少的怨言,虽然平时就很多了。

只是最近有些爆发的趋势。

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她丈夫,“他们但凡有一丝丝向着我,我也不会这麽生气的。”可惜台湾这边陈旧的封建思想还是蛮普遍的,她的公婆已经算是不那麽严重的了。她也明白像亲家这样的人家是很少见的,但并不妨碍她羡慕。

“那你羡慕别人,你也不像阿峰那样优秀啊。”她丈夫如是説。

她不觉气不打一处来,她再不优秀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她当初是怎麽看上这个连大学都考不上的男人的?

但碍於这是表哥的婚礼,她并没有跟丈夫发作。

宴会现场,宾客多数都已落座,两位老父亲也都跟赶来参宴的朋友打过了招呼,司仪那边递来了消息,张文峰这才从朋友堆里脱身而出,准备接下来的仪式。

宴会大厅中的灯光熄下大半,平了衆人的喧闹声。

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

【镜头摇晃了几秒,露出了门缝中坐在书桌前的青年们。

“哎呀,别生气,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学麽?”视频中王虎的模样还有些青涩。

张文峰坐在他旁边,看了他好几眼,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了。

“张老师。”王虎可怜兮兮的拽了拽张文峰的袖子,“我这麽笨,你别讨厌我。”

“没有。”张文峰显然还在气头上,并没回头,但还是闷闷地回应。

王虎惯是个会顺竿爬的主儿,听见张文峰这样説,便厚脸皮的凑了过去,“真的不讨厌啊?”

张文峰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手肘,“你烦死了。”

王虎贼兮兮地笑了,“张老师,我学会了有啥奖励啊?”

“奖励你一个过肩摔要不要啊?”

“啧,咋那麽暴力呢?奖励一个亲嘴儿呗。”

然後,咚的一声,王虎被径直踹到了地上,呲牙咧嘴地哀嚎着,又颤抖的竪起了大拇指,“得劲儿。”

张文峰这才綳不住笑出了声。】

之後的一幕幕都有张文峰各式各样的笑脸,从一开始模糊的偷拍渐渐变成了清晰可见的合照,那些幸福而灿烂的笑顔定格在了一次次拍摄的瞬间。

最後放出来的视频,是张文峰在亚洲柔道大师赛上的精彩发挥,虽然最後无缘前三,紧接着便是王虎在赛场後台求婚的全过程。

【张文峰怔怔地看着王虎,眉目间有些犹疑,“我没进入决赛。”因爲王虎説的是要等他夺得冠军的时候,要当着全赛场的观衆跟他求婚的。

他刚输了半决赛,最後排名可能连前五都排不进去。

“没事,我陪你。”王虎仰视着,不自觉地摸了摸戒指的盒子,把里面的戒指取了出来,抓过了张文峰还带着水汽的手,套了进去,忍不住亲了一口,高兴地直乐,“你看,我们已经进入‘决赛’了,後面还要订婚办婚礼,我们先成家,再立业,啥都不耽搁。”

张文峰眉头轻轻蹙起,眼神闪躲,“我都没答应你呢……”

王虎站起了身,“别怕,有我呢。”

张文峰蓦地眼眶一红,比赛那麽多天都没流了一滴眼泪,眼下却是抱着王虎哭得泣不成声。】

画面不断地切换,最後停留在了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那是去年订婚后,他们和两个爸爸第一次在东北过年时拍的照片。

舞台上灯光亮起,从一侧走上来了一位身着淡灰色西装的男人,年纪瞧着有些大了,但相貌周正,眼中带着喜悦和沉稳,让人一见便生出安然之意。

而大屏上也随着他的声音,浮出字幕。

因这人所言的,是纯正的粤语,语调悠长婉转,咬字铿锵有力。

“壬寅吉期,天降祥瑞,南方喜来,阴阳正贵,谷地得丰,行处甘润,正是两岸皆昌隆,幸有宾朋来照助,携福带喜贺满盈,驱祸招禄家安定。值此吉日吉时,感念诸君相聚一堂,为今日之新人两姓好合。”

正在候场等待的两人听到声音皆是一惊。

那台上侃侃而谈的正是曾教导过他们的国文老师,郑玉。

“张氏才俊,当是芝兰玉树,王氏之子,亦为气度不凡,此二姓之相合,乃是天作姻缘。古有龙凤伴飞,比翼天长,泉涸鱼依,相濡相呴hou,今亦有同性相亲,披荆斩棘,同舟共济,两心相印。此牵绊跨越南北,遥隔千里,仍有红綫将姻缘牵定,使得有枝相连,花开并蒂。”郑玉话音刚落,宴会厅外便应和一般的响起了声声礼炮。

“吉时至,迎新人!”

音乐紧随而至,宴会厅内也有人带起了如雷的掌声。

万衆瞩目之下,两位新人才缓缓登场。

王虎自然地牵起了张文峰的手,两人并肩走上了舞台。

郑玉刚想继续,却见两人向他鞠躬,郑玉不由得浅笑,受了这一拜。

而後,两人交换婚戒,互诉情长,场面一时万分动人。

“新人请随我盟誓。”郑玉手持一本台湾的同性婚姻法,两人将手交曡放在其上。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携,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房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有电脑桌旁的置物板上的钟表,还在嘀嗒嘀嗒的摆动。

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抬手想拭去那在光亮的映射下,格外显眼的泪水,也被对方无情的挥开了。

説出了一句欲盖弥彰的话,“我没哭。”

他也不知该説什麽,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摩挲着对方手上,熟悉的指环,是与他手上别无二致的指环,是屏幕上交曡在婚姻法上的指环。

那曾保护了他们,也抛弃了他们的婚姻法。

“媳妇儿。”他惯常地开口,强硬的将人搂抱在了怀里。“媳妇儿别怕。”

这几个字仿佛终於触动了缄默不语好几个小时的爱人,媳妇儿无助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痛哭不止,他也只能安静地陪着。

“我们,以後呢?”

“一家人啊,还跟以前一样。”

媳妇儿沉默少许,“还能一样麽?”

“我们发过誓的。”他亲了亲媳妇儿的手,“郑老师聼到了,那麽多人聼到了,你的心,和我的心,都聼到了。”

媳妇儿趴在他怀里久久不语。

“饿不饿?老公请你吃烧烤。”他抚摸着媳妇儿不再僵直的後背,轻声询问。

“爸爸他们呢?”媳妇儿答非所问,他却明白,毕竟从韩家回来后,好几个小时都没联系两个爸爸,肯定早就着急了。

“他们肯定也没吃,咱们一块烧烤去。”

媳妇儿往上挪了挪,抱住了他的脖子,点了点头,低低的在他耳边私语,“我不当帐房了。”要是不当账房,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他啵了一口媳妇儿微烫的脸蛋,“好,我们去找爸爸,老公给你买的新貂,不穿可惜了。”

媳妇儿终於笑了,“谢谢老公。”

韩梅梅出嫁,韩叔叔也是想着两家交情不错,王虎跟张文峰结婚那麽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再加上张文峰当年是学校里的优秀毕业生,後来又拿了亚军,所以想让张文峰当帐房先生,那两天就主要管韩家这边的收礼和记账。

本是一件好事。

结果迎亲前夕韩家阿姨听了一耳朵的闲言碎语,说韩家请了对断子绝孙的当账房,説韩梅梅那麽大年纪才出嫁,肯定有问题,説不定就是不能生,嫁到谁家就断了谁家的香火。

韩家阿姨是个火爆脾气,哪里听得了别人编排自己闺女,当即就跟那贱嘴薄舌的小人撕打了起来,这一閙自然就惊动了家里的所有人。

但这事一説开,前来帮忙的王大虎就先不干了,一怒之下就要上前揍人,却是被张彪拽了回来。説到底,这也是在韩家,自有韩家的人出头做主,王大虎不必为这样的人走一趟派出所。

不过王大虎也放出了话,他白手起家,结交过不少朋友,往後但凡是跟此人一家亲近的,都是跟他王大虎过不去。

“咱们也都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此间事了。

韩家阿姨被气得直哭,埋怨韩大龙做事没有分寸,请人时考虑得不够周全。

被这些事接连刺了好几回的张文峰,回了家便死活不肯理人了,自顾自地躲在房间里看他和王虎结婚时的录像。

关於婚姻法的事,王虎跟他説了没多久,现下又听了这样难听的话,那些积压在心里的惶恐和不安蓦然翻涌了上来。

经此一事,张文峰也把孩子的事挂上了心头。

其实王虎打算跟韩叔叔告个罪,辞了这个账房的事儿,结果张文峰没同意,自己去跟韩叔叔説了。

韩大龙在电话那头直叹气,说自己会想办法另找人的,让他也放宽心,别因爲那些不值当的人生气。

“那狗玩意儿,看我往後怎麽收拾他。”王大虎仍忿忿不平。

“行了,烦不烦,事儿都过去了。”王虎不满的看着老头,好不容易把媳妇儿哄好,这老头还来扎人心窝子,“你可拉倒,什麽收拾,咱们家是良好公民,又不是黑社会,收拾啥呀收拾,别把自己收拾进了局子,回头还得捞你。”

“你个兔崽子就不能盼我点好!”

张彪连忙阻拦,“好了好了,不要吵。你心脏不好,别总是生气。”

“那我总不能就这麽看着那瘪犊子欺负咱们家啊!”

“不是还有孩子们吗?阿虎接手公司都好几年了,这些事他们自然会处理好的。”张彪劝慰着。

王大虎也只能作罢。

转瞬间已是腊月,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准备过年的应用之物,王虎却在公司里忙着准备年前的大检查,虽説还不清楚消防站的检查时间,但公司做大了以後,便从以前的抽查改爲了必检。

除了春节前夕的消防安全检查,每年还有春检和秋检,再往细分,每个月都要上交月末统计,包括周查报告和日检详情。总公司里做这些事早就习惯成自然了,但是底下的分店,可没这麽老实,偷奸耍滑可是时有发生,王虎也只能多操心着。

“和平区的这几个店是咋回事?这报告送过来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的麽?”王虎看着报告脑袋顶上直冒火,总公司早八百年就下发了通知,年前的检查绝对绝对要重视,哪怕平日里散漫惯了,这段时间也要把检查好好抓起来。

这检查也不是第一年了,但底下的这几个店每年不给他整出点儿幺蛾子来,似乎就不痛快!

季度的kpi都不见他们这麽上心。

两个助理默默地翻着其他分店的报告,也不敢搭话。

“总店的纪昌平和李旭芳,让他俩打报告滚蛋!”

助理小心的张口询问,“现在麽?”

王虎正在气头上,“立刻,马上!”

“可现在总店正忙,纪店长上个季度还拿了分店之星……”腊月里总店生意正好,要是这个节骨眼儿开了店长和副店,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顶替啊。

而且纪店长是老董事长在时用的老人了,在总公司也是很有声望的,就这麽开除,只怕总公司也要閙起来的。

只不过後面的话,助理就不敢説出来了,但王虎肯定能想得到的。

果然,助理小声提醒后,王虎便冷静下来了,他接班没几年,资历老的分店长难免会故意给他找事,以往就算了,眼下消防检查是头等大事,何况今年入冬后市里出了火灾事故,消防站肯定是要比往年查的更严格的,他总不能把整个公司都赔进去。

“和平区除了集贤店和万象店,剩下的全部关门整顿。”要是被消防站查封,可就不是简单的罚款了事,总公司和其他各区分店都会受到影响。

“那,总店也……”

王虎冷哼,当然是不能把总店落下,“让安全管理部抽出一支小队来,从明天起入驻和平区广场店,什麽时候消防检查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什麽时候撤离。”就算整个腊月都没钱可赚,也不能助长这股子邪风。“纪昌平要是不配合……”王虎没把话说绝,但也打定了主意要收拾这些搅屎棍。

“还有,剩下各区的报告全部原店送回,让他们想清楚了再交上来!”

助理连忙答应着。

和平区一共才六家门店,一下子关停了四家,看来这个年是不会好过了……助理暗自叹气。

果不其然,第二日关停的通知一下达,别説和平区的门店了,就连其他区的店长都私下给总公司认识的人打电话问询,而总店那边,纪昌平上班後才知道了这事,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跟安全管理部的部长段代军又一向不对付,两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老段此人,有股子拧劲儿,做人做事向来是説一不二的,既耿直又认真,所以王虎才会把这人破格提到了总部。纪昌平就不一样了,鬼心眼儿多,但是能力强,管理人也很有一套,总店在姓纪的手上,业绩向来是拔尖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不服管教。

平素里一些芝麻大小的破事儿,王虎都懒得计较,但他更不是个好性子的人,纪昌平如此肆无忌惮,王虎自然不会再放任自流。

纪段二人在总店吵嘴的事,没半个钟头就传到王虎耳朵里了,安管部的偷偷录了视频,大抵是受了段代军的指示,直接发到了王虎的邮件箱。

王虎烦了。

快过年了,他实不想在这个当口处理谁,但他王虎也不是好欺负的。

“开会。”

总部一个通知,当天下午便将渖阳十区的各分店店长,连同在家休假的董事通通叫回了总部开会。

几十号人从下午两点开到了七点,在椅子上坐得屁股都麻了。

王虎却反常的没发脾气,只是把消防站历年的消防宣传片和国内外各种火灾视频放了个遍,但是视频太多了,放了五个小时都没放完。

王虎坐在电脑後看着底下强打精神的衆人,知道折磨得差不多了,便关了视频,什麽都没説便让衆人回家了。

然後第二天,总部的开会通知准时送达。

之後,接连五天的时间,几十位店长以及董事都被王虎圈在会议室里观看消防及火灾视频,门店自然也跟着停摆了五天。

看这种视频,实在是个又困又无聊的事,况且看了五天,看的衆人脑子都木了,再加上所有门店在旺季停业五天,任哪个店长都急得百爪挠心,本就是要靠这个月冲业绩拿一笔大分红的,结果……

在座的衆人自然清楚王虎折腾他们是因爲什麽,嘴上虽然不敢説,但心里着实是怨恨上了纪昌平,要不是这人跟安管部的吵架,也不会连累到他们。

而纪昌平这样的人精,怎麽会感受不到周围店长们的怨念,他也是疲累得很,每天看视频写心得就算了,王虎还每天给他家里人打电话,搞得他家里鷄飞狗跳,上至爹妈媳妇,下至儿子女儿,没一个不説他的。

他在总店干了快二十年了,薪水相当可观,当然不愿意辞职,但要他跟王虎低头认错,他更不愿意。当然开始时他的确是硬气的,但昨天他爹妈在家里又哭又闹,駡他不孝顺,他被逼无奈给王虎打了电话,想着认错又不是杀人,有什麽大不了的。

结果王虎根本没接他电话,甚至把他拉黑了。

纪昌平心情复杂。

根本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这事。

纪昌平想着还是开完会去单独找一趟王虎吧。

不过,这天五个小时折磨完毕,王虎却没让衆人立刻离开。

“各位店长,咱们也不整虚的,火灾的危害,五天了,想来各位看都看烦了。咱们这样吧,十个区,给你们两天的时间,把报告交回来,区域内各门店都合格了,才允许营业,不合格的门店,该店的店长连同该区域的其他店长继续来公司开会。”

众店长都松了一口气,连连称是。

“总店。”王虎突然提到了总店,纪昌平下意识擡起了头,看着王虎面无表情的补充,“安管部依例检查,和平区内的分店,各店检查报告合格后,如果总店不合格,其他五个店仍旧不许营业。”

六人点头应和。

王虎合上了笔记本,“散会。”

纪昌平最後也没见到王虎,散了会还没等他去办公室,就被和平区的其他五人拦住了,硬被拉去饭店交流了一通感情,无非就是劝他把检查的事尽快应付过去。

“纪哥你的总店如今是高端场所,那点kpi两三天就出来了,可我们不是呀,也就万象店好点,我们其他店都是走的大衆路綫,忙忙活活好几天都比不上你一天的营业额,大家都难呀。”

“五天没营业了,我都怕月底发不出工资来。”

“那什麽检查报告又好写,本来总公司也是爲了要给消防站交差,写的详细一点就行了,平常的注意事项都多关注一下,消防站的来检查完就过去了。”

五个人七嘴八舌的,吵的纪昌平脑子疼。

知道了知道了。

纪昌平思虑再三还是打算去找找王虎,可惜寻到了住处,王虎也不在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他。

“老董事长,我也知道,这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地道。”家里倒是王大虎在,他也只能跟老董事长叨叨,“可小王董就是不见我,我想跟他解释一下也没办法。”

“哎。”王大虎立马擡手打住,“老纪,我都退休了,你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可管不着。”

两人正説着,张彪端了新泡好的茶水过来,王大虎也不避他,“你俩愿意打擂台,就去公司扯皮,爱整啥就行,可别闹到家里来。”

这边张彪递过去了杯茶,纪昌平连忙起身去接,道谢一声。心想,分明是王虎闹得他家宅不宁,但这话可不敢说,王大虎不比小王董,因爲读书不多,又混迹市井,当年那手段可是要命的,给他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当着王大虎的面编排人家儿子。

而且,其实王虎也没什麽做得不好的,就像他媳妇儿駡他的,多少有点贱皮子,习惯了王大虎的高压政策,遇着有素质的就皮痒欠收拾。

“我这也是认识到错误了,想尽早改正。”纪昌平讨好的笑着。“就是,王董不小心把我给拉黑了,这才过来的。”

王大虎没好气的翻白眼,要不是把人惹毛了,他儿子哪儿干得出这种事。

“阿虎去买东西了,马上回来,你等等吧。”张彪见王大虎不接茬,便安抚了一句。

所幸,纪昌平没等太久,门铃便响了,他连忙起身去看,家里的阿姨也开了门,进来的正是王虎和家里另一个主人。

他没怎麽见过张文峰,但之前张王两家结亲的事,在公司里并没有避着人,所以多少知道些。

他虽然觉得俩男人在一起怪离谱的,但十来年都过去了,看着跟普通夫妻也没什麽区别。“王董,张先生。”他还有任务在身,只得主动上前打招呼。

王虎原本喜笑顔开的,见了他便拉了个脸。

张文峰却是回了他,“纪叔叔竟然有空过来,最近还忙麽?”

纪昌平有点诧异,他们也就见过几次,第一次是十年前的结婚典礼上,後来是王虎接管公司后的年会上,乌泱泱的人那麽多,没想到张文峰竟然认得他,“还行还行。”

张文峰也清楚这人不会贸然到家里来,想也是有事要説,便找了个藉口走开了。

纪昌平咧着嘴暂别了张文峰,一回头看到的便是王虎那张黑脸,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王虎瞥他一眼,没説什麽,只是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纪昌平便收敛了笑容跟了过去,从窗子望出去,还能看到後院里堆着一个大雪人,纪昌平暗自呼气,“王董,我跟段经理的事,实在是我昏了头了……”

“重要麽?”王虎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纪昌平一时语塞,“我以爲我在公司説的够清楚了,你有啥心思,想闹啥脾气,我管不着,公司安排下去的事儿,麻溜儿的干完了就行,这很难麽?”

纪昌平有些心虚,但还是连声接茬,“不难,不难的。”

“不难你磨磨唧唧的扯什麽犊子!还捅咕到我家里来了!国家要有你这闲工夫,巡洋舰都造出来七八艘了!”

张文峰聼爸爸説了个大概,这两天王虎也不大对劲,就怕这人发起火来嘴上没个把门的,便藉着送果盘的由头过来看一眼,便聼王虎叭叭起来了,但看见他后就闭上嘴了。

“有事坐下谈吧。”张文峰打着圆场,“纪叔叔快坐吧。”

“没事没事,我也该走了。”他还是赶紧走的好,王虎的意思很明确了,只要消防那事的结果,正好有个台阶,也就下去了。

“您不是刚来?今天在这边吃饭吧。”

那更不敢,纪昌平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家里做好饭了,我还有点别的事,就先走了。”

溜之大吉。

张文峰送走了纪昌平,转回来王虎还在落地窗前沉着脸,看着怪吓人的,扒了一个橘子,递到了这人的嘴边。

王虎却只是看他,张文峰撇撇嘴,“不吃算了。”然後,把橘子填到了自己嘴里。

下一秒,他就被王虎扯着胳膊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两条胳膊缠在了他腰间,就连那颗大脑袋都杵进了他怀里,他只得抱着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揉着,将下巴搁在上面搓了搓。

“媳妇儿。”

“嗯?”

王虎冷不丁的在他锁骨上舔了一口,赞美道,“你好香。”

张文峰无语,刚刚真是心疼了个寂寞,把脑袋推远了些,香个屁啦。“松开。”

那张大脸却笑嘻嘻的凑过来,抵着他的额头,“那橘子好吃麽?”

张文峰熟谙这货的套路,不管好不好吃都得尝尝,“滚啦。”

王虎嘿了一声,竟然不上套了,那也拦不住他亲媳妇儿。

就是亲完后,媳妇儿那双唇红润,看的人更馋了。

啧。

一时没忍住,又亲了一下,媳妇儿朝他翻了个白眼。

张文峰惦记着这两天爸爸身体不太舒服,洗漱完就打算去盯着老头子吃药,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推门进去根本不在。

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也没见人。

都上哪儿去了?

“王虎!”张文峰打了电话,两个人谁都没接,不由得满腹疑虑,直接拉开了浴室的门,“爸爸他们不知道去……”

被眼前的一幕,吓到窒息。

“你……你,”张文峰都有些结巴了,“你干嘛?”

王虎没穿睡袍,只穿了一件假领子,还假模假式的打了领带,下身的西裤也一道一道的,露着两条毛腿,跟没穿没什麽两样。

然後,这货很是扭捏作态的倚靠在墙上,朝他抛了个辣眼睛的媚眼,一张嘴便是古怪又瘮人的台湾腔,“客人~需要特殊服务麽?”

张文峰有些嫌弃,怎麽能把台湾话讲得那麽恶心,断然拒绝,“不需要。”

“客人~你都付钱了,就让我服务一下吧~”

张文峰皱眉,“没事,就当是送你的。”

“哼~”那个奇怪的物种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娇媚的响声,张文峰顿时浑身的鷄皮疙瘩都起来了,当时拔腿就要跑,被王虎一把抄起来扔到了卧室的床上去,“花钱消费嘛,客人不要害羞~”

“你能不能不要讲台湾话了,好难聼!”挣扎也挣扎不开,张文峰也有些暴躁起来,“你讲国语啦!”

“客人~可是人家就是台湾的,不会讲国语啦~”王虎手劲不松,説话还是那个调调,听的张文峰头大。

“啦你个头啊!靠北!”

王虎在媳妇儿唇上亲了亲,“人家服务很周到的~还很便宜呢~”

真是要死了,这神经病……

张文峰伸手抵住了王虎的胸口,一挑眉,“你説要服务我,那我要在上面。”

王虎眼角一抽,“不行。”

“我花了钱爲什麽不行!”张文峰立刻来劲,“你这什麽服务态度啊!”

“因爲你不行。”王虎很认真的换回了东北话。

张文峰抿嘴,“怎麽可能!”

“上次试了,你不行。”

“你放屁!”张文峰忽地脸红,“那是我没准备好!”

他这一生要强的媳妇儿。

“客人~”王虎又开始恶心人。

张文峰抓狂,“你好好讲话啦!”

虽然後来王虎挨了打后就换回去了,但还是会在过程中冷不丁的给他来一句【客人~】,听的他差点痿掉了。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在结婚之前,何中翰就跟着媳妇见过这俩人了,有点娘家人的意思。

但要説多熟络,那属实算不上,顶多是认识。

他不封建,身边也有这样的朋友,多多少少是了解一点的,但的确是没见过能维持这麽久的,説实在是好奇的。

“小何快坐!”病床上的大叔热情的招呼着,他也便拖着凳子坐在了媳妇身边,“这真是,还劳累你们跑一趟。”

“叔你説啥话呢,我们这还是来得迟了。叔出这麽大事,你俩倒好,藏着掖着不知道説一声!”韩梅梅看着那俩货就来气,要不是她度蜜月回来给王叔几人带了礼物,指不定就被瞒到出院了。

王虎正挽着袖子,打算到小厨房去给张爸爸打下手,闻言没好气的瞥她,“行了,你还来劲了!”

张文峰连忙把人推进去,笑着打圆场,“其实不好打扰你们的。”韩王两家关系是好,但韩梅梅怎麽説也是去度蜜月的,怎麽能提这种事。

“哎呀,是我不让他俩说的。”王大虎连忙接过话头,“你看,你爸不也不知道麽!”

“叔我还没说你呢!动手术这麽严重的事,你都鸟麽悄的,你就是不把我当闺女了!”韩梅梅半是埋怨半是玩笑。

“那哪能呢!”王大虎嘿嘿地乐着,拍着韩梅梅的手背,感慨起来,“我都俩儿子了,就缺你这麽个贴心的闺女!”

韩梅梅听罢也跟着笑了,又关切的问,“那我看你情况还不错啊,马上就除夕了,是不是能出院了?”

“我也想呢,他俩不同意,非説医生让多住院观察,我觉着我也没啥可观察的。”説起出院的事,王大虎顿时满肚子牢骚。

韩梅梅却是没向着他,“什麽就没啥可观察的,你看你嘴唇子还发白呢,就得多观察两天,确保没事了才好回家安心过年呀!反正这儿跟家里差别不大,你就多住两天,养的白白胖胖的,文峰他们肯定就不操心了,你説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大虎还能説啥,只得点头称是。

“哎呀还得是闺女贴心。”那俩儿子就知道凶他了。

韩梅梅失笑,“也就你把我当个寳了,我爸一天天的可烦我了。”

“别怕,等叔出院了替你去揍他!”

韩梅梅连连应声。

王虎没待了太久,公司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他处理,除开手术当天,其他时候他都是过来陪一会儿床就回公司忙去了,医院里有张文峰和张爸爸在,他也能少担点心。

“饭马上就好了,你吃点再走吧。”张彪调了一下汤锅的温度,见王虎洗完手扣上了腕表,知道他这是要走了。

“没事,我车里放着吃的,饿不着。”王虎推门出去,袖子挽的有点高了,王虎着起急来就越发没耐心,一时拽不下来,张文峰怕他激恼,忙迎了过去。

“别急。”张文峰一边出言安抚着,一边上手帮他,“今天晚上我陪床,你下班回去早点睡。”

王虎便任由他摆弄,“行。”

“阿虎,粥已经好了,你带点去公司喝吧。”张彪提着一个保温桶,显然是已经装好了,王虎也没有推拒,穿好羽绒服拎上了桶。

“爸,你聼话啊,让你干什麽就干什麽。”王虎嘱咐着自家有点老年逆反的老头,转而看向了床边的韩梅梅,“还有你,别欺负我媳妇儿!”

“就你能叨咕,我好得很,你成天瞎紧张。”

韩梅梅则是毫不客气地朝他翻白眼。

张文峰无奈,把围巾给王虎围好,“你路上慢一点啊。”

王虎就近捉了媳妇儿的一只手,叭叭亲了两口,“晚上盖严实了,别踢被子,我明早来接你。”

韩梅梅看着这俩有点牙酸,感觉比她这新婚的还要腻歪。

王虎火急火燎的走了。

韩梅梅也不欲多待,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你这孩子,就多坐坐呗。”

“叔,我一下飞机就来了,再不回去家里该着急了。”

“吃完饭再走吧。”

张彪説着,王大虎也随声附和,“对啊,你们的饭都做进去了,吃完再回,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我爸妈那边肯定无所谓,可我公公婆婆也在呢,下次我再来陪你!”韩梅梅如是説。

“我们先把行李收拾回去,过後再来看您。”何中翰也跟着开口。

他们也就不好再留人。

然後看王大虎被子一掀就要下地送人,韩梅梅都被他吓了一跳,“爸!你干嘛!”紧接着又被张文峰一嗓子喊得钻了回去。

“失误失误!一时失误!”王大虎见儿子脸色有点难看,连忙讨饶。

张文峰有点头疼,老头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你要是再失误,今天就不要下床了!”

王大虎蔫儿吧唧的点头,“好好好。”

韩梅梅没忍住笑了,“叔,你这也怪不着虎哥叨叨你,实在是不让人省心。也就是文峰脾气好,搁我就给你一电炮了。”

老头很是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小声抱怨,“我其实就是个小手术。”

“你得了吧,谁家五六十岁割阑尾的,你消停点养身体吧。”

老头撇撇嘴,很是不在意。

“行了,你别送了,怪冷的。”电梯下了一楼,韩梅梅摆手让张文峰回去,“这要是让王虎知道你把我送到了大门口,不定得记恨我成啥样儿呢。”就连王虎走的时候,张文峰也只是送出了病房。

“那你们路上小心,过两天去家里玩。”张文峰心里惦记着老头,爸爸也管不住,就怕老头出点什麽事,看着两人出了住院部的大门便坐电梯上去了。

两人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着,何中翰没来过这家医院,只知道是家私立,瞧着刚才那病房里五脏俱全,配置都快赶上五星级酒店了,想也知道不便宜的。

“瞅人家瞅半天了,瞅出啥来了?”韩梅梅看向何中翰,有点好奇,这货一直悄咪咪的观察张文峰,也就是没被王虎看见,不然不得敲下来他两颗门牙。

“他们不是结婚十年了麽?”

“是啊。”

何中翰摸着下巴,“就是感觉挺神奇的,我也见过那个圈子里的人,大多奉行享乐主义吧,都约的,乱七八糟的,但看着他俩好像也不是那种的。”

“人和人又不一样。”

虽然是这麽説,但还是挺另类的,“这还是我见过的第一对,能在一起这麽多年的,想想我小叔,他倒是瞧上去挺正常,但是结了一次婚,都没过了半年就离了,以前觉得好像没什麽,现在想来他跟小婶子都不太负责任。”多少有点嫌弃。“婚前没有好好坦白彼此,婚後也没有好好的维持婚姻。”

他小叔真的挺不靠谱的。

“被小叔知道你编排他,又得削你了。”

“我又没瞎説八道,他如果连实话都聼不得,只能説明他小肚鷄肠。”何中翰无所畏惧,“小肚鷄肠的男人嫁不得,你看我就很大方!”説着説着就自吹自擂起来。

韩梅梅无语的看着这个憨憨,“爲你的勇敢鼓掌。”

何中翰很是自豪的爲自己拍了两下。

都説了人老了觉少,王老头倒是没这毛病,向来能吃能睡的,王虎总説老头‘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故而这次的阑尾炎实在是来的猝不及防,前一晚人还好好的,早晨起来突然就不行了,爸爸被吓的心脏病都发作了。

好在做完手术,老头就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就是过於活泼了,在床上待不了半个小时就想往下跑,偏偏医生説了让好好静养,要小心创口感染,他在跟前的时候,就还能劝得动,一旦他去忙个别的,老头就可医院里瞎溜达,正巧爸爸卧床了几天,身体不大好,看也看不住。

後来是王虎过来送衣服的时候,逮到了老头子裹着羽绒服在後院看人下象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把人圈在了病房里。

“爸爸还躺在床上不舒服呢,他不是被你吓病的麽!文峰是哪吒还是孙大圣!他是有三头六臂还是能分身,他交个费的工夫你就没影儿了!你是唐僧啊!你被妖怪抓走了呀!”

“咋了,公立的病房嫌憋屈,私立这麽大病房也憋着你了?病房大的恨不得能让你跑马了!你是要耍大刀还是要放洋炮!地球放不下你了是吧!你咋不打个车去乐山跟大佛换着坐呢!你咋不坐着巡洋舰到太平洋上撒欢儿去呢!你咋不坐着宇宙飞船去月球上开疆辟土呢!”

“羽绒服给你买厚了是吧!零下二十度跑到外面也能温暖如春是吧!医生怎麽説的?怎麽説的!是不是不能受冻!是不是不能随便乱跑!人家医生説话你当放屁,楼下老头一句下午三点杀一盘就成圣旨了!就你长腿了,就你腿脚好,就你的腿好使!刚做完手术没两天,这家夥不够你得瑟的,现在脚下生风了,前几天还躺在床上嚎的跟杀猪一样,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点记性都不长!你伤疤都没好呢!”

老头理亏,只是蔫不唧儿的低头聼训。

然後,王虎一怒之下就把老头的厚衣服全收拾回家了。

“我倒要看你光着腚往哪儿跑!”

虽然也不至於让老头光着腚,但只留了里面穿的保暖,总之是不好再出门四处招摇了。

“你回去了?”张文峰看着两人都睡下了,才关上了房门,走到外间接起了王虎的电话。“吃饭了麽?”

“还没呢。”王虎也是刚进家门。

“冰箱里有肉有菜,你热一下就能吃的。”

王虎打开冰箱,冷藏上放着两荤两素,都是炒好的,“怎麽两头跑了,那麽累。”早上还没有这些,只能是在医院做好拿回来的。

“反正也没事做,你回去了再做饭还得好久,不想你饿肚子。”张文峰安静的听着电话另一边叮叮当当的拿东西。

“哎呀,媳妇儿这麽心疼我啊。”王虎设定好了微波炉的时间,打趣道。

结果张文峰却轻轻叹气,“我什麽时候没心疼你了?”听来很是委屈。

王虎哑然,知道媳妇儿这是想他了,“我媳妇儿不管啥时候都最心疼我了。”张文峰莞尔一笑,王虎仿佛瞧见了媳妇儿的笑脸,也跟着笑,“媳妇儿我想你了。”

电话里停顿了两秒,传来张文峰低沉而柔和的声音,“我也想你了。”

王虎心想要糟,别説的説的把媳妇儿招哭了,忽地捏着嗓子逗他,“客人~需要服务麽?”

张文峰被噎了一下,倏地脑子里出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实在是很难忘怀那一夜的混乱,“滚蛋啦。”心里那点离愁别绪也醖酿不起来了。

“爸今天没闹你吧。”

“没,他们已经睡了。”

王虎看了一眼手表,快十点了,“你也别熬夜,我吃完就睡了。”

“对了,今天黄医生过来了,说二十八的时候差不多可以回家养着了。”

“好。”

微波炉叮的一声。

张文峰也聼到了,“那你赶快吃饭吧。”

“我的晚安吻呢?”

张文峰蓦然脸有些热,沉默片刻,“你攒着吧。”

王虎便笑。

房间里回响着钟表的滴答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到了要数秒过日子的年纪了,稍稍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时间,刚过了六点,天色还乌沉沉的,他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发了会儿呆,还是起来了。

他穿好了衣服,简单整了整床铺,正准备开门出去,就听另一张床上传来了动静,“彪哥?”

他想着该不是把人吵醒了,便走了过去按住了想要起身的这人,轻声回他,“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王大虎眼神迷蒙,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什麽,似是咕哝了一句什麽,他也没听清,只见床上这人一转脸便又睡着了。

这睡眠质量实在是让人羡慕。

他缓缓叹气,顺手给掖了掖被子,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他回头朝着儿子嘘声,摆了摆手,儿子也没进来,只是安静的掩上了门。

来到外间,他才发现儿子身上还带着寒气,似乎是刚回来,有些诧异,“怎麽起这麽早?”

“去早市买了一些菜。”儿子接了杯热水,连带药片一起给了他,“爸爸你怎麽不多睡一下?”

“被你们关在这儿睡得头都疼了。”他轻声低笑,但孩子们也是爲了他们的身体着想,也没什麽好抱怨的。“倒是你,忙忙碌碌一天,早上还要买菜,你才应该好好睡觉的。”

“没事。”儿子也不在意,“左右现在不用上班,我又很闲。”

“这也就是阿虎没在你身边看着,他什麽时候让你起过这样早?”该説不説,王虎的确很疼人,家里需要打理的地方那麽多,阿峰一向是不需要多操心的,哪怕出差不在,也都会提前安排妥当,就怕累着阿峰。

即便是去了花莲,只要王虎在身边,阿峰就很少动手做事的,要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吃东西,就连淑琴都奇怪,原本在她家还很勤快的孩子怎麽现在变得这样懒了?

【娶媳妇是回来让媳妇享福的,家里又不是穷疯了,需要干活不会顾保姆麽?增加就业岗位还能为社会做贡献呢!】王虎如是説。

“他现在工作忙,我也想替他分担一点。”儿子説着看了眼通往内间的房门,“你们生病,他很担心的。平时许多事都是他在管,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怎麽好将所有的事情都丢出去。他对我好,我更应该对他好啊。”

话是不错,“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其实,他们两个同时住院后,请护工来也是可以的,但儿子怕他们受委屈什麽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亲自上手的,每天跑上跑下,手术签字,术前术後做检查,什麽都得跟着,多苦多累都没说过一个字。

这些事他看在眼里,自然是心疼儿子的,王虎就更是了,阿峰跟在身边多少年都没操过这麽大的心,那天看着阿峰找不到人急得满头是汗当时就恼了,直接把自己和王大虎锁在房间里吼了好半天,那声音大的就连隔壁都来敲门问出什麽事了。

“儿子照顾爸爸是理所应当,没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

他的儿子这些年,真的长大太多了。完全不是以前那个不识天高地厚的少年了,变得沉稳而内敛,踏实又冷静,性情也柔和了很多。

他也不再多説什麽,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

媳妇不在身边,王虎也睡不大好,看着外面黑灯瞎火的,还是利索的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开车到医院的时候,天还没大亮。

他本还想着媳妇他们肯定还没起,结果开门进去就听见小厨房里隐隐传来声响,觉得奇怪,随意敲了两下推门一看,果然。

电锅里开水滚滚,腾起了大片的白雾,他媳妇正把装满了面团的笼屉架上去,听到门开了,一边盖好锅盖一边回头,“你怎麽来了?”这也太早了。

“咋大早起蒸馒头?”他连忙凑过去亲了媳妇一口,心情顿时美丽很多。

“面发起来了就蒸了。”媳妇随口应他。

王虎脱了外套,想着自己好像是要问什麽来着,结果又忘了,没太在意,顺手就把张爸爸手里的盆和筷子接了过来,“爸爸我来吧,你去歇着你去歇着。”这显然王虎是想跟阿峰一起待会儿,张爸爸不好搅扰也就出去了,王虎拿着筷子在盆里和弄起来,看着得有半斤猪肉末,一时没明白,“这是要包饺子?”

“爸之前不是讲想吃肉末茄子。”他早上特地去买了猪肉和茄子。

王虎自然记得,那是手术完的第二天,张文峰想着要给老头补补,就问了老头,结果王大虎眼巴巴的回了一句,【我想吃肉末茄子】。

【我瞅你像肉末茄子!】当时就被他否决了。

“医生不是说,不让整油腻荤腥麽?”王虎从张文峰手里接过了茄子在池子里洗,还忙里偷闲的贴过去亲一个,媳妇也由着他没抗拒。

“昨天黄医生讲没事了。”

不过,大早晨就吃这玩意儿麽?王虎还没问,就看张文峰把猪肉末封了保鲜膜放冰箱了,也就明白了,“中午的饭啊,你这着啥急,老早就准备。”

“没事做嘛。”闻言,王虎冷不丁的反应过来,拿着茄子搁水管子底下冲个没完,张文峰趁着説话的工夫上手去拿,王虎又拉了个脸躲他,张文峰搞不明白这人又怎麽了,“干嘛啦?”

“没事不知道多睡会儿?”王虎这才想起来正事,“你这半个多月都这个点儿起麽?”要不是他今天休息又过来的早,还以爲媳妇天天九点醒呢。

张文峰自然是心虚的,但是浑身上下哪儿都不硬就嘴硬,“你不是也起来的很早麽?”

那咋能一样,他再怎麽説也是在家里睡的,张文峰又一向择床,在医院里本来就睡不好,“你今天几点起的?”

“六,六点吧……”张文峰莫名结巴起来,王虎登时脸色一沉,黑的跟锅底似的,张文峰知道他生气了,又连忙改口,“五点半。”

王虎抿了抿嘴,“晚上几点睡的?”

“十二点多,没,没到半……”张文峰实在没敢説实话,他一点多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王虎立刻眉头紧皱,“你给我回家睡觉去!”他们结婚十年了都没让媳妇起这麽早过。

张文峰绞着手,嘟囔着,“不想回去。”

王虎恼了,把茄子往池子里一扔,手也没来得及擦就要拽着他往外走,张文峰连忙扣上了门锁,难爲情的低着头,揪住了王虎的羊毛衫,有点委屈,“你不在我睡不着。”

王虎瞬间哑火,喘着粗气也没发作,只是沉默着把人抱进了怀里,不断的摩挲着他的後背。

冬天穿的厚,加上张文峰是个胖瘦都不上脸的,王虎这段时间以来每天匆匆而来匆匆而往,也没什麽机会好好抱自己媳妇,如今一入怀,才明显的感觉到媳妇瘦了,那小腰又细了一圈。

张文峰常年训练,往他身上存点肉可不容易了。

王虎当时眼睛就红了。

“王虎。”张文峰被他箍的有些喘不上气来,伸手抓了抓那头杂毛。

王虎声音有点哑了,却还是执着的纠正他,“叫老公。”

张文峰犹豫了半晌,又怕王虎生气,最後只得聼话的,低低的喊了一声老公。

回应他的,只有来自老公的宛若吃人的亲吻。

倒也不是单方面的疾风骤雨,张文峰只愣了一下,便放松了精神,投入到了久违的接触当中,只有微弱的呻吟会时不时的露出一点来。

算的话,也有快二十天没这样亲密而自在的时光了。

忽地屁股上被狠狠的捏了一把,张文峰有些吃痛,随即在微不足道的痛感中捡回了一点理智,推搡了两下王虎,这地方不合适。

王虎也稍稍回神,整个人僵硬的压在张文峰身上,久久未动,一时间,小厨房里只有电锅沸腾的声音,和两个人混乱的喘息。

“老公?”张文峰本是想问问,要不要趁着时间还早,在附近找个地方解决一下,但刚开了口就被王虎打断了,粗声粗气的,让他别叫老公。

妈的,越叫越硬。

张文峰立刻反应过来,不敢开口,也不敢乱动,一直等到王虎从他身上离开,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看着王虎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不免担心,“你还好麽?”

王虎看着眼前但凡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泛着淡淡诱人粉色的媳妇,内心有十二万分的痛苦,但还是生生忍下了,“不碍事。”然後又不受控制的凑上去吻了一下。

张文峰下意识舔着嘴唇,没敢回应他。

明明是合法的,过的日子却像是偷情的。

甚至偷都偷不着。

唉,这样的日子还得过两三天。

折腾了快一个月的节前年检终於结束了,因爲纪昌平那事儿,年会也一推再推,最後定在了这两天,王虎也终於能喘口气。

不过,今年年会,王虎是不打算去了。

之前,公司年会大部分都是由各店出人搞节目什麽的,整的分店员工们都挺疲惫,他接班之後,就把准备年会的工作全收回了总公司,由公司各部门员工负责,分店长以及以上的管理层都要出节目,他的节目一向稳定,每年上去唱一曲二人转,但今年老头们住院,他实在没心思,便请了假,把年会上给员工的奖励金翻了一倍以示诚意。

“纪叔叔没再找你了?”张文峰看着王虎把淘米的水滗出,随口问着。

“没,这段时间老实的很。”王虎将周边的水珠擦乾净,内胆往电饭煲里一放。

“王虎。”张文峰欲言又止,有点讨好的站了近了些,“中午的菜我做吧?”

“不行。”王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做那玩意儿还得煸炒,再被溅着。

张文峰立刻往他怀里拱,“那道菜我还不会做呢,你教我吧。”王虎不爲所动,脸拉得老长,张文峰撒起娇来,“老公~”

王虎咂舌,“别瞎叫。”他现在实是聼不得这两个字,听了就起反应。

张文峰哪里不了解他,更来劲了,“老公,王老板,王总,哥哥~”

啧,越叫越离谱了。

“好好好,教教教。”王虎头疼,知道他憋得难受还硬往雷区上踩,也就他媳妇了。

张文峰得意的笑了。

“嘿!早就闻着香味了。”王大虎探着身子看向儿子端来的盘子,正是他想了好些日子的肉末茄子,“咋舍得给我做这的?”

王虎撇嘴,没理他,肯定是老头天天念叨来着,要不然他媳妇能见天惦记着问黄医生啥会儿能吃荤腥。

“呀,还做酱油豆腐了呀。”老头今天是高兴坏了,还有他爱吃的二米饭,两个菜都是下饭的菜。“这我得多吃两碗。”

“你可劲儿造,吃伤了肚子自己在医院过年啊。”

老头一瞪眼,“切,你老子我的胃口那可不是吹的。”説着就挖了一勺肉末茄子和了点米饭,吃在嘴里喷儿香,“好像有点淡了。”

“很淡麽?”张文峰有点紧张的询问,虽然全程王虎都跟着,但他还是第一次做这个菜,心里挺没底的。

王虎默不作声地踢了老头一脚。

“啊?”老头正回味着,冷不丁的被儿子踹了,愣了一下,立马心领神会,“哪会呢!这正好,我现在就得吃淡点。”

淡点也好吃,他如今也的确不能吃太咸。

王大虎最後还是不小心吃多了,捧着胃在沙发上休息,完全动不了了,张彪拿了消食片给他。

老头把肉末茄子都吃了,一来儿子难得给他做饭,不能辜负了儿子一片孝心,二来他是真的爱吃这个菜,好不易吃到就有点收不住。

吃美了。

“高兴了?”王虎把脑袋往媳妇肩上一搁,胳膊一伸,就抓住了媳妇满是泡沫的双手,黏黏糊糊的要跟他一块洗。

“不要捣乱了。”张文峰差点没拿住滑溜溜的碗边,胳膊肘拐了身後的人一下,但王虎也没听他的,反倒捉了他的手腕冲乾擦净,自己洗了剩下的。“下午我们去买年货吧。”家里还有好多东西没准备。

王虎有些不满的看他,“下午你不应该陪我麽?”把他憋坏了怎麽办。

张文峰耳朵微红,就会讲不正经的,“先买东西嘛,爸出院了我再陪你。”

王虎挑眉,“我一会儿就去问黄医生能不能提前出院。”

张文峰愕然,直觉自己要遭殃了。

黄医生倒是没啥意见,只要能看着点病人别乱跑,早睡早起饮食均衡就行。

最高兴的就是王大虎了,他这辈子都没住过这麽憋屈的院,早就不想待了,知道能走乐得嘴都要歪了,结果王虎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浇灭了他出院的热情,“在家跟在这儿一样,你敢给我乱跑试试,看我咋咔哧你的。”

丧眉耷眼的王老头怨念深重的坐在了後座上,时不时的瞅一眼前面开车的儿子,被儿子瞪了回来,“瞅啥瞅,你要是再出问题,你就搁公立医院过年去。”

“哼。”老头鼻孔一扬,脑袋一拐,没搭理他。

不过,王大虎也难得老实了一回,主要是中午饭吃多了,到了家就困得不行回屋睡觉了。

王虎倒是想跟媳妇亲热,但看着张文峰那精神不济的状态就没心情了,洗漱完就搂着媳妇往床上躺了,就不説张文峰昏昏欲睡了,他也差不多,熬了这许多天,怀里又抱着人,两个人聊了没几句,人就迷糊起来了。

一觉睡到了八点多。

还是困。

可能是紧綳的神经终於放松下来了,一时间有点睡不够。

王虎放完了水,有些懒散的往媳妇身上贴过去,想闹一闹,却摸着媳妇体温有点烫,扳过人一看,眉头紧锁,额上满是汗珠,脸都烧红了,“媳妇,”王虎被吓到了,小心的碰了碰媳妇的脸蛋,小声叫着,“文峰,文峰?”

张文峰勉强应了一声,听着就虚,烧得人浑身难受,哼哼唧唧的往他怀里钻。

这一閙就折腾到了後半夜,好在张文峰症状不厉害,吃了药后就退烧了,大概是这段日子给累着了,但即便没什麽大事,王虎都心疼的要命,搂在怀里慢慢哄着,张文峰便昏昏沉沉的睡着。

後面两天也都忙着准备年夜饭要用的材料,一忙就又忙到了二十八,东西差不多准备停当了,总公司也开始放假了,王虎闲了下来,一下午都跟在媳妇屁股後头,捏捏手捏捏脸捏捏腰,浑身都散发着求偶的气息。

张文峰被这货烦的不行,硬拉着人去把水果的箱子整理到了杂物间去。“你别盯着我了。”这才五点多,爸爸他们都在,怎麽好跟王虎去胡闹,“晚上吧好不好。”他抚上了王虎的手背,轻轻地、缓缓地在上面划了两个圈。

王虎被他这一划,划得骨头都痒了,也没吱声儿,只是抱着人在脸上狠狠嘬了一口。

给人嘬通红。

这一晚上左熬右熬,硬是把老头们都熬睡了,王虎心痒难耐的爬上了二楼,进门时张文峰已经洗完了,正裹着浴袍吹头发,他上手就要抱,却被躲开了,“去洗澡。”

“一起洗呗。”

媳妇拍落了他伸过去的手,“我都洗完了,你快点吧。”

行吧行吧。

王虎恨不得沾过水就走,但他不好好洗,媳妇一嫌弃,还得返工,那才麻烦。

没多久,媳妇就出去了,他再着急也没法,还是老老实实的仔细洗乾净,保证没问题了,这才推门出去。

媳妇背对着他坐在床上,听到声响便回头看他,张口便吓了他一跳,“客人?”

他听得喉头一紧,媳妇的声音清灵悦耳,台湾话也説的特别好听,那一声‘客人’带着一丝温柔和羞怯,完全不像他那天怪腔怪调的。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个小情趣,是他俩的保留节目了,这十年来虽然玩的不多,但每次都印象深刻。

第一次是在结婚后的第三年来着,张文峰不知道搁家里翻什麽翻出来他高中转学前的校服,当天下午他拎着要给老头赔罪买的瓷瓶回了家,就看见张文峰上身穿着那旧校服,下身却光溜的只有一条素白的底裤,脸色通红的喊了他一句,‘哥哥’。

他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手不自觉的就松了。

写作:瑞兽绶带天球瓶。

读作:岁岁平安。

然後媳妇就往他身上一坐,光着两条腿,舔着他的唇缝,却又一脸青涩,“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好多都不会,哥哥帮我补习吧。”

他被蹭的浑身起火,精虫上脑连连点头,“补补补!”

都可以补!

他们很努力的在床上补了一下午。

张文峰便在他身下一会儿哑着嗓子说‘哥哥好棒啊’,一会儿又呜呜咽咽的哭喊‘哥哥这样不对的,我们是在乱伦’,那一下午听的他都要精分了。

但是,玩的很爽。

从那以後,张文峰就仿佛开啓了什麽了不得的天性,他私以爲,媳妇就不该练什麽跆拳道,应该去学表演,这铁定能拿影帝。

只不过,这种好事并不是常常有的。

第二次是在他接管了公司的第一年,他已经记不得那天是做了什麽工作,只记得傍晚回到家,叫了半天也没见到人,便上楼来找,卧室的门一开,房间里只亮着床头灯,床上的人衬衫半开,露着圆滑的肩膀和锁骨,被子盖了又没完全盖,伸出一条修长的腿来。

“媳妇?”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床上的人微微晃动了一下,一掀眼皮,满脸无辜的回他,“王总。”

那次的剧本是什麽来着?

哦对,是清纯男大学生为还家中的欠款,被迫卖身给公司总裁。

虽然清纯男大学生伸腿勾他的行爲,一点都不清纯。

但是王总本人觉得很可。

荒淫了一夜。

在那之後,他们俩都各自忙於工作,他刚开始管公司一个头两个大,张文峰也爲了比赛常常不在家,就那麽过了两年多吧,沟通一变少,矛盾便积攒起来了,最後因爲谁回家最少而争执起来,翻了好几年的旧账,大吵一架,冷战了大半年。

後来他压力太大,又缺睡少觉的,在公司忙完一下子起太猛眼前一黑进了医院。

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好久没见的张文峰,那时候张文峰玩命训练神色也很难看,他擡了半天胳膊也但实在没什麽力气,还是张文峰先握住了他的手,“媳妇……媳妇对不起。”

张文峰眼睛唰的就红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哭着说他欺负人,说要回台湾,要把他从族谱上划掉,要休了他。

虽然,张文峰最後也没舍得休了他。

也是在那一年,张文峰夺得了世界锦标赛的亚军,光荣退役。

而第三次,也是在同一年。

公司内部暂且稳定下来,他补了两天觉,半梦半醒间听到张文峰在叫他,睁开眼后,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媳妇来兴致了,穿着个刚到大腿根的围裙,嗯,只穿了个围裙。

他当时愣是没猜到剧情。

他以爲是家政服务风,结果媳妇叫他‘老公’。

一个过於普通的称呼。

虽然媳妇不怎麽愿意这麽叫他。

媳妇很是委屈的坐在床边,“老公,我们生个孩子吧。”

然後他就悲催的又被口水呛到了。

“爲啥生孩子?”毕竟,这孩子到底能不能生出来的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媳妇小小的抽泣了一下,“婆婆駡我是不会下蛋的鸡。”

他寻思,也没説错啊。

然後又反应过来,婆婆?他妈都没多少年了。

哦。原来是恶婆婆打駡小媳妇的剧本啊。

王虎他妈:从未出场,但是‘恶婆婆’。

他立马入戏,“没事儿,老公跟你生。”

“老公你真好。”张文峰亲了他的脸颊,又低头害羞,“婆婆说要生出儿子来的。”

哦。他妈还挺封建啊。

“你放心,老公肯定一发入魂,头一胎就生出儿子来!”

嗯!

那天媳妇喊了他无数次‘老公’,多的他都怕把叫‘老公’的次数用完了。反正最後好多发都入魂了,不知道他妈满不满意,总之他很满意。

王虎他妈:快滚吧,孝死了。

“客人,需要服务麽?”他稍稍回神,张文峰还裹着浴袍,缓步向他走来。

王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配合着,“什麽价码?”

张文峰擡手,“手,一百。”而後,将食指抿在口中,“口,一千。”又把那只湿润的食指探进了他的口中,勾了勾他的舌头,眉眼撩人,“客人,全套可以打折。”

真他妈会玩啊!

王虎有点忍不住,揽过了那截细腰,正想説什麽,张文峰的手就贴了上来,揉搓着他的欲望,王虎一时间起了反应,头皮发麻,突然就不想走剧情了,能不能直接睡?

而後,有条温热的舌头舔过了他的喉结,王虎浑身都起了鷄皮疙瘩,很可耻的硬了。

“客人,需要服务麽?”

王虎将人一把抱起。

这还用问!

太他妈需要了!

深色的幕布将天空整个罩住,只留了一弯新月,在云后若隐若现,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首先袭击了这座城市,初秋的凉意渐渐浸透了整片大地,路旁的绿植肉眼可见的开始凋敝。

他觉得没必要穿太厚的,但是作为东北男人,听媳妇儿的话是第一要务。

媳妇儿觉得冷,就是冷。

媳妇儿翻出了秋衣秋裤,就得麻溜儿的穿上。

还要感谢媳妇儿的疼爱。

他其实真没那么冷,但媳妇儿是个南方人,跟着他在这冰天雪地的地界儿受冻,他心里也怪难受的,只好媳妇儿说什么是什么。

但饭桌上竟然有人笑话他,说这天才二十二度就穿秋裤,属实是没见过。

“那是的!你们又没媳妇儿疼!这叫秋裤么,这叫爱!你们懂个屁!欠儿么登的。”

切,一群俗人!

他停好了车,开门的一瞬间弥漫在停车场的寒风,便从四面八方赶来,可惜骤降的气温被厚实的秋裤挡在了外面,没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

唉,果然媳妇儿才是最明智的。

客厅的灯还明晃晃的亮着,他顺手将车钥匙揣进了兜,颠儿颠儿的拎着回来时从路边约的二斤冻梨,进家就喊,“媳妇儿!”

结果,没人理他。

他踩了鞋趿拉着刚翻出来的厚棉拖,转过墙来,才看到他家大宝贝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棉被,头顶运作着加湿器,空调的热风吹的呼呼作响,从电视下边的插座上连出了插线板,小太阳拖着长长的线正对着沙发方向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还有手机在茶几上嗞了哇啦的放着歌。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见到这副阵仗,他还是会被震撼到。

“媳妇儿。”他凑了过去,关了有些吵闹的歌,冰凉的双手从棉被边抠抠搜搜地摸了进去。

媳妇儿平静安然的睡颜顿时扭曲起来,睡眼惺忪的半睁开看他,带着略显浓重的鼻音,“干嘛啦?”

“我买了冻梨,起来吃点。”

媳妇儿沉吟少许,闭了眼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把黏在自己身上的爪子扒拉了下去,拒绝,“不吃。”

“啧,你前两天不还闹着想吃么?”他不依不饶的缠上去,直接撩了媳妇儿的衣服下摆,隔里边摸索起来,“我回来看见有卖的,就赶紧买了点儿。”他嘿嘿的笑了两声,邀功似的就想往被子里钻,结果,迎接他的却是来自媳妇儿的肘击,差点把他给干岔气儿了。

毕竟媳妇儿柔道红带,三年前还拿了锦标赛的亚军,出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得亏他体格好,媳妇儿终究是收着劲儿的,并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胸脯,张口就夸,“媳妇儿真带劲!”说着,就叭地亲了媳妇儿的侧脸,媳妇儿白了他一眼。

“你烦死了。”

他被媳妇儿嫌弃的眼神瞟了一下,心里却有点蠢蠢欲动的,“想我了没?”

“想你个腿啊!走开啦,我困死了。”虽然媳妇儿的不待见之情溢于言表,但东北男人岂能知难而退。

“那就对了,我可是你的第三条腿!”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在媳妇儿的脖颈子上啵出了几个红印子。

媳妇儿似乎放弃抵抗了一般,任由他胡闹了一会儿,也可能是被他掌控了小宝贝的缘故,只在他想深入交流的时候挣扎了一下,“去洗澡。”

嘶……

这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一会儿洗嘛。”

“毋的,先洗,都是孜然味。”

行吧行吧,“那就一起洗。”他不由分说地将媳妇儿从被窝里刨了出来。

再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媳妇儿软趴趴地陷在了床铺里,无力地嚼着他送到嘴边的冻梨,“媳妇儿,你虎哥得不得劲儿?”

媳妇儿眼皮一掀,声音哑哑的,听来分外勾人,“滚。”哪怕是骂人呢……

他就得意地笑。

“梅梅给我请帖了。”媳妇儿嘴里都是梨,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的,“她说让我们去送亲。”

“送呗,赶紧把那丫头送了。”一年年的,这丫头老不结婚,整得韩叔老觉得是被他给耽误了。

“人家好歹喜欢过你吧,你干嘛这么不耐烦的?”

“那你还瞧上过她呢!争竞这干哈?主要是梅梅高高兴兴地嫁了,韩叔就不会再冲我横眉毛竖眼睛的了。”再怎么说,王韩两家交情一直挺好的,其实韩叔也没怎么样,只是说起来梅梅的婚事,就不由得对着他唉声叹气的,他爸爸也因为这档子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本想着两家娃娃亲,能好上加好,没成想他看上别人了。

而这个‘别人’现下正睁着眼睛瞪他。

“多暂出门子?”他讨好的笑着,凑上去亲亲媳妇儿。

媳妇儿抿了抿嘴,没再计较,“元旦。”

“还有两三个月……管他呢,明天跟虎哥买新衣服去。”

听到要花钱,财政大权的主管人闻言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哀怨,“不是有新衣服么?怎么又买啊?”

他向来花钱不心疼,可惜媳妇儿退役了以后,就抠了巴嗖起来,“哎呀,咱们跟梅梅啥交情?咱仨多铁呀,梅梅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结婚,当然得买新衣服,不然多磕碜!”

媳妇儿许是真的困了,脑子不太灵光,“是么?”

他立刻斩钉截铁的跟上,“嗯呐!”

“行吧。”媳妇儿十分好说话的妥协了。

“不愧是我媳妇儿!真敞亮!”他腻过去就亲,被敞亮的媳妇儿一巴掌推开了。

“亲什么啊亲,嘴里都是肥肠味!”

“我都刷两遍了!”他可不管这些,掀开被子就往媳妇儿身上蹭。

“滚开啦!”媳妇儿哼唧起来。

当然最后他也没滚开,反倒是跟媳妇儿又滚了一通。

空调开了一宿,早起房间里也暖暖和和的,他睡得老香,在梦里面正跟媳妇儿对嘴喝酒,没成想媳妇儿笑眼盈盈地踹了他一脚。

他蹭的醒过来,小腿上隐隐作痛,身边的媳妇儿藏进了被子里,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好吧。

他只得爬起来去开门。

两虎站在大门口面面相觑。

他一伸胳膊,把老头拦在了外面,“干哈呢?你这不孝子。”老头可不惯他毛病,结实的在他刚添‘新伤’的小腿上来了一下,径直绕开不住哀嚎的他进了门。

“爸,你这大清早的不在家里睡觉,跑这旮吃啥梨啊?”他一边关门,一边往回挪,眼瞅着老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手就拿起了茶几上的冻梨,吭哧就是一口,突然回过味来,“欸!你怎么吃梨呢!”

老头瞥他一眼,“吃你梨咋了?要不是你爹我,你能长这么人高马大五大三粗啊!”

他皱眉,连忙把剩下的梨拎走,“你要吃我给你买,这给我媳妇儿买的!”

听了这话,老头这才悻悻的扭了脸,没再说话。

“啥事儿啊?天都没亮。”他一抬眼,客厅里的表才六点多,昨天闹得挺晚,还没睡够呢。不过,老爹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概不会这么没时没点的打扰他们。

果然,老头立刻一拍脑门,“好悬我都忘了。”压低了声音问,“我儿子呢?”

他微抬下巴,“睡着呢。”他跟媳妇儿结婚了以后,这老头跟没见过儿子似的,恨不得把他媳妇儿捧到手心里。

那股子劲,他这亲生的都得往后稍稍。

“来来来。”老头连忙招手,带着他到了阳台上,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搞得他心里也有点打鼓。

“怎么了?”他按着了阳台的灯,望着愁眉苦脸的老爹,不由得沉下心来。

老爹欲言又止,啧了半天,啧得他越发心里没底,顿时胡思乱想起来,“爸,你是夕阳红了?还是身子不爽利?又或是咱家破产了?”

“啥啥啥呀。”老爹摆摆手,示意他猜的全不对。“是台湾的事。”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老爹眉头越皱越紧,心都悬在半山腰了,继续散发思维,“啥呀?是台湾的爸爸夕阳红了?还是身子不爽利?还是破产了?”

“你都说啥玩意儿呢。”老爹抬手给了他一电炮。

“那你快说啊!吊我半天了!”

老爹看着他,又叹了一口气,他听着整个人都不对了。“就是整个台湾的事。”

“台湾都回归四年了,能有啥事啊?”

“你听我说呀。”老爹瞪起了眼,他心想都墨迹好半天了,这会儿倒是又急上了。但他也只敢想想,不然这老头非揍他不可。“是昨天,我跟你张彪爸爸视频喝了两杯,聊起了梅梅的婚事,正兴头上的时候彪哥突然跟我说了件事儿,说是什么婚姻法出台了什么新文件的,我也整不明白,他就把新闻给我发过来了。”说着,老爹连忙掏出了手机,把两人的聊天界面打开,递给他看。

《婚姻法补充规定台湾地区》繁:……废止台湾地区有关同性婚姻的各项法案……在规定施行之前申办成功的婚姻不受本规定限制……相关规定自x月x日起施行。

“你看,废止,不就是说国家不承认你们的婚姻关系了么?”

王虎实在有点懵,但还是看懂补充规定里的东西了,“不是,可他也说了,之前的不管啊。”

“那都不承认你们的事实婚姻了,之前的管个屁啊。”老爹有些恨铁不成钢。

王虎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是思想有点跑偏,不明白平日里呜呜喳喳的老爹怎么能说出事实婚姻这样的字词来。

不过,老爹很快就解释了这一点,“我跟彪哥聊了一宿,我听他解释了好久才整明白,你们这以后怎么办啊?”

原来是师从了台湾爸爸。

王虎无神的望着窗外乌漆嘛黑的天空,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啥咋办啊?他们还能把我们拽去民政局办离婚吗?”

老爹锤他,“你咋没明白呢?已经不承认你们的事实婚姻了,还办啥离婚啊!”

“那,我俩,算单身了?”王虎有些不解,“我户口本上可写着已婚呢!”

“那指不定哪天就给你改了。”

王虎顿时气急败坏起来,“他妈的凭啥呀!我都结婚十年了!七年之痒都过来了!结果一觉睡起来,我他妈媳妇儿都没了吗!”

“你跟我吼有啥用啊!这又不是我给你改的!我俩商量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该咋整,所以才来找你的呀!这事儿咋跟儿子说呀,彪哥昨晚急得跟我直掉眼泪……”

“不行!”王虎看着老爹无助的红了眼眶,突然打断了老爹,“先别跟他说,这事儿关于事实婚姻的部分都是咱瞎猜的,没必要为着一个猜想让文峰跟着糟心,规定都说了,之前的不管,兴许就相安无事呢?”

“万一呢?”

“还有我呢。”王虎把手机还给了老爹,“爸,你俩都别着急,再咋样还有我呢,你们别毛楞三光的把这事捅咕到文峰那儿去,知道没?”

老爹哀叹连连,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那要是出事了,你可别抓瞎,还有,不管咋整,哪怕国家不认可,我儿子可还是我儿子。”

“是是是,没了结婚证也是一家人。好么样的还能把自己媳妇儿整丢吗?您老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张文峰永远是我媳妇儿,张彪永远是我爸爸,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老爹稍稍安心,满意的点头,“好,好,不愧是我王大虎养出来的好孩子。”

“那必须的。”王虎保证着,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爸,你跟爸爸一晚儿没睡啊?你赶紧跟他说说,让他睡觉去,你也别回去了,离这老远的,就搁小卧室睡吧。”

“成,我先去跟彪哥唠会儿,解解心宽,你也回去休息吧。”

父子俩达成一致后,便各回各屋了。

王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还没安稳下来,一直没动静的张文峰忽地拱进了他怀里,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被听到了。“是谁啊?”张文峰迷迷糊糊地蹭他。

王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爸过来了。”

“嗯?”张文峰睡眼迷茫,“出什么事情了?”

王虎笑笑,“没啥事,他跟爸爸喝多了,想咱俩就跑过来了。”

张文峰迟钝的思考了一下,似乎是爸能干出来的事儿,便没再多问,“那我去看看他?”

“不用,去啥呀,他都睡了。”

张文峰太困了,便从善如流的放弃了,“王虎,我有点腰疼。”

“没事,我给你揉揉。”王虎立马上手给媳妇儿揉腰。

张文峰困顿的看着王虎,没明白王虎这次怎么没欠儿欠儿闹着让他叫老公,只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在熟悉的怀抱中睡着了。

他纯是被饿醒的。

大概是前一晚什么也没吃,就被王虎摊煎饼似的折腾了一夜,饥肠辘辘地爬了起来。

只不过他还没穿好衣服,陡然怀里空荡荡的王虎就跟着醒了。

“不困了?”王虎软骨头似的赖在他身上,伸手摸他腹肌。

“饿了。”他要是不说话,只怕吃饭又得等到午后了。

“我去做饭!”王虎依旧横冲直撞一般地在他脸上亲吻,利落地爬起来做饭去了。

他大学时短暂的住过宿舍,听同宿舍的舍友炫耀过跟女朋友的亲吻,说那唇舌在口中彼此纠缠,说那情动时的柔软和欢喜。

好像女孩子的唇都是那样软,都是那样让人着迷。

可惜王虎不是。

这人性急如火,做什么事情都是风风火火,哪怕是告白,哪怕是接吻。

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对他的好也从未变过。

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是大二那年了。

他大一下学期进了校队训练,住了一年的宿舍,王虎便忙前忙后的跟着,陪他住校,陪他上课,陪他训练,就连宿舍的舍友都跟他八卦,说王虎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这殷勤劲儿,就差陪你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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