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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篇10(1 / 2)

两日匆匆而过,宋医工交代下来的四本医书,皇甫只看了《内经》的上古天真论,而冯权也不知是起了什么兴趣,安排了课程开始给他讲书,还是从四书五经开始讲起的。

虽然皇甫老不愿意念书的,但是难得冯权能跟他整日待在一起,念书好像也没有特别困难了,就是睡着的时候被冯权用书敲头,还是挺疼的……

直到这日要去见宋先生了,皇甫才想起了摞在书桌角落的四本书,和他曾信誓旦旦要学会导引按跷来给冯权治病的事,整个人都傻掉了。

完了…他这个样子,宋先生怎么还可能教他呢…

“…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di也,无莫也…”冯权正念着,瞥了一眼身侧的皇甫,果然又在发呆了,心里虽气但也无可奈何,“阿云。”说着,手里的书也落到了皇甫的脑袋上。

皇甫茫然地看过来,冯权皱眉,“在想什么呢?”

皇甫一愣,惭然一抿,“那四本医书,怎么办啊?”

冯权挑眉,笑了,“你竟然记得,我还道你忘了呢。”

“宋先生说了今日要考校我的。”皇甫抓了抓衣袖,有些不知所措,“可我什么都没看。”

“医书你暂时是看不懂的,就不必在意了。”

“可,宋先生那里,也得说一声吧。毕竟是我自己学不会,也不好让人家空等。”皇甫说着,神情有些颓丧,“我这么差劲,宋先生若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的吧。那天他把书借给我的时候,瞧着还挺高兴的。”

“阿云……”冯权见他这样不由得心疼起来。

“便是不学按跷了,也该把书还回去的。”皇甫似是下定了决心,起身去将四本书用干净的葛布包了起来。

嘴上说得漂亮……

皇甫看着医馆的大门,踌躇着不敢进去。

冯权苦笑,推搡着将人带到了宋先生面前。

医馆中人来人往,宋先生正在为人诊脉,抬眼瞧见了皇甫忽地眼前一亮,笑着示意让他们等一等。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整整两个时辰,宋先生诊断了足有近百人的病患,有些是平常的伤寒咳嗽,有些则是顽疾杂症,甚至还有两个因斗殴而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青年,直叫两人大开眼界。医馆的忙碌似乎已是常态,宋先生的几个徒弟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冯权与皇甫闲闲无事便显得格外扎眼。

好不容易,医馆才堪堪稳定下来,宋先生疲累的捏着眉心,动了动僵直的身子,向久候的二人走来。

皇甫抱着书,连忙站起,满面羞愧。

“先生,我,我资质平庸,此来是,还书的。”

宋先生一怔,奇怪地看他,“怎么会,你的字犹如笔走龙蛇,这可不是资质平庸的人能到达的境界。”

皇甫头一次觉得自己受不起这样的夸赞,忙摇头,“不瞒先生,其实我不会念书的,前来求学也只是一时兴起,我读不懂医书,也不敢劳烦先生费心教导。”

宋先生看着他,兀得笑了,皇甫不解,“你能如此坦诚,可见家教甚好。”

“其实,按跷之术并不需你念书多少,我只是希望你在看过医书后能想明白究竟是为何而学。”宋先生叹了口气,似乎并不介意皇甫才疏学浅,“你的那一手好字实在是叫人自愧弗如,便是只为这一项,我教你,就不算亏心。”

宋先生的年纪看上去似乎与他的父亲相仿,但是不同于父亲一惯的正容亢色,宋先生虽显老态但面相清俊,身形挺直,举手投足皆是稳重,一眼望过去便会使人生出安宁之感,实在是很奇妙。

听了宋先生的话,皇甫怔愣了许久,他原本以为像他这样不通文墨的人,除了阿翁和阿睿,便不会有人能忍受了。可是宋先生与他只有几面之缘,竟然能毫不介怀他的无知无能,着实让他感受到了何为受宠若惊。

“先生既然不嫌弃,我一定会努力学好的!”

宋先生开怀大笑,对皇甫这样的态度很是满意,“不过,只学按跷之术,却不通医理难免末学肤受了,这四本书你也不必还我,拿着细细读吧,你若有心,总有一日是能读懂的,若你能就此走上医道,便对得起我今日之功了。”

“君子怀德,亦是如此。”

皇甫走在路上,仍觉得飘飘然。

真的是不能辜负了宋先生的期望啊……

冯权瞧着他这副模样,也不知该如何提起,他们并不会在此久住一事了。

“阿云,你是真的想学医术么?”

皇甫回头看他,笑得开心,连连点头。“学了医术,一来可以给你治病,二来我也好有个一技之长傍身啊,往后在别处也有谋生的手段。”

冯权闻言一愣。

对啊,皇甫总要为以后打算的,他们不会一直在一起的。便是他愿意这样帮衬着,皇甫也未必愿意一直受他的恩惠。

“也是。”冯权笑着,又忍不住说起别的,“不过,你不是会酿酒么?也不一定非要学医的吧。”这话说着有点不太好……冯权又连忙补充着,“你可是答应了要给我埋上几十坛子好酒的。”

皇甫撇嘴,“我怎么会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当然会给你酿的,但是酿酒一事又难免想到襄武怪麻烦的,学医也蛮好的,治病救人,可是功德呢!”

多多的攒一些功德,才能活得长长久久,才能多陪着心里的人吧……

“是我不好……”冯权垂眸,他竟然忘了皇甫如今已是无家可归的人,还将酿酒一事挂在嘴边。

皇甫不在意的摆摆手,“你莫吃心,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学医并非易事,没有多年之功,是学不到精髓的。”

“我自然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冯权暗叹,皇甫怕是没有领会了他的意思。

“想吃什么?”

皇甫喜出望外,忙点了一堆菜。

冯权轻笑,他也给不了别的了。

皇甫用过饭后,便立刻动身前往了医馆。

冯权摸着这两日讲课用的书,感觉冷冰冰的,像是那燃尽了炭火的火炉,都是冷冰冰的。

或许是习惯了皇甫吵吵嚷嚷的在他身边转悠,突然不在了,竟然感觉有些安静过头了。

冯权苦笑。

其实,是他想岔了。不是他们不会在津阜久住,而是他不会,他是要回临洮的,可是皇甫却不一样,无家可归便意味着无处不为家,只要皇甫愿意就可以停留在某一处,不必再奔波劳顿,不必再四处飘荡。

皇甫是可以留在津阜,开始全新的生活的。

只是往后,他们不会再见面了而已……

皇甫以后的生命里,会有新的先生,新的朋友,新的经历,皇甫还会娶妻生子,或许还会成为一代名医。

不是只有他了……

皇甫没有遇到他之前,过得简单快活,离开了他之后,也会过得恣意洒脱。

他们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原来他们真的是会分别的。

他应该为皇甫欣喜的。难得皇甫往后的日子可以安定下来,他应该高兴的。

他却不知为何,笑不出来。

他的胸口仿佛压着千斤重的巨石,叫他喘不上气来。

他认真地想着,想要探查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头却变得越来越痛,眼前也变得模糊不清,他抓不到任何人的搀扶,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到床前,躲进了冰凉的被褥。

父亲和母亲离开之后,他明明一直都是这样自己忍受着。

早就已经习惯了。

昏时,皇甫才从医馆离开,他午后在医馆帮忙,心里忧虑着冯权的头风,便特意问了宋先生缓解头痛的穴位,宋先生也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的给他指,教他按压时需要拿捏的力道,可惜他始终不得其法,加之又学过武一下手便会按得过重。

“按跷之术就是需多学多练,力道这种东西,慢慢的便会好起来的。”

虽说宋先生安慰过,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敢找别人练手啊,出了差池他可赔不起。至于冯权,就更不敢下手了,按错了穴位还不够他自己心疼的呢……

马静息开了小院的门,见是曾帮过他的皇甫,便不由得亲近,拱手问道。“君客是到花会上游玩了么?”

皇甫却只是笑着,“小郎近日辛劳了。”

“不敢言辛苦。”马静息忙摇头,看皇甫只有一个人,想着这两人整日形影不离的,便好奇道,“君客怎么一个人?”

“我午后有事出去,他在房里呢。”

马静息哑然,房间里有人的么?却也不好多问,只是将人迎了进去便忙别的去了。

皇甫走到了房门前,看着房里一片暗色,也没有灯火,心下诧异。是出去了么?可阿睿不喜欢在那么吵闹的地方啊……还是已经睡下了?

皇甫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一盏灯,只感觉这屋里冷得很,顺手揭开了暖炉,果然炉子里的炭火早已变作一堆灰烬了。那应该是出去了吧。皇甫想着,心里却还是惴惴不安的,绕过了屏风往里一看,虽是光线昏暗,但明显是能看得出床上有人的。

“阿睿?”皇甫喊着,走上前去,将灯火放到了床前的矮桌上,伸手掀开了被子,只看见冯权蜷缩在床上,整个人还在微微地抖动着,听到了他的声音,才抬眼看过来。

皇甫心底一惊,忙将人扶了起来,环住了冯权的身子,才发现他遍体生寒。“你是不是头风又犯了?”皇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去按冯权的穴位,却在他后颈上摸了一手的冷汗,皇甫怕得僵住,“我去找宋先生来。”说着,便拔腿欲跑。

冯权却是紧紧的掐住了他的手腕,半晌了才声音发颤的喃了一句,“别走……”

父亲走了,母亲走了,他的身边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好好,我不走,我不走。”皇甫也不敢就这么扔下冯权不管,可他才刚刚开始学按跷之术,也不敢给冯权胡乱按压,只好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什么都做不了……

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席卷而来,把冯权折腾得死去活来的,皇甫眼看着他仿佛置身炼狱煎熬不已,他却半点法子都没有,心头便浮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为什么这么笨,他为什么学得这么慢,人们常说学以致用,他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那一步?

不知是过了多久,头疼渐渐平缓下来,便是疼,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发作的厉害了,冯权的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整个人虚脱的瘫在皇甫的怀里,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头风断断续续的发作了一下午,真是把他折腾的够呛……真是没用啊……冯权自嘲地一笑。

“阿睿你好点了么?”皇甫忧心忡忡的问着,冯权轻声应和。

“我去打点热水吧,你浑身都湿透了。”皇甫说着,冯权这个样子只怕没什么力气到浴池去了。

“嗯。”

皇甫扶着冯权躺好,将暖炉的炭火填足,又去打了热水,将冯权的身上简单擦洗了一番,褪下的衣物被汗浸湿,皇甫只好将旧衣拿出来把冯权裹好。

房间里渐渐暖和起来,冯权身上却还是冰冷异常。

皇甫急得满头是汗,愁得不得了。

“我还是去请宋先生来看看吧。”皇甫望着面色发白的冯权,很是揪心。

“别走。”冯权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皇甫连忙将其握住,算了,明日再说吧……“你的手……”冯权定定地看着皇甫从袍袖中露出的手腕,其上是一片黑青。

皇甫一愣,忙笑着宽慰,“没事,我不疼的。”

冯权唇角翕动,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他不能这么自私的把皇甫强留下来,想让他就这样去寻求自己的未来,原本那些想了许多遍祝贺的话,此刻却都堵在嗓子眼儿里,半个都蹦不出来。

冯权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勉强撑起精神来看他,“你一定要学医么?”

皇甫看着冯权疲惫不堪的眉眼,从未拥有过如此坚定的决心,“一定要学。”

夜半,冯权的身子终于回暖,皇甫却舍不得将人放开,还是死死地搂在怀里。

“阿睿。”

“嗯。”

“你不想我学医的么?”

冯权沉默了许久,“嗯。”

“睿生,我觉得人这一生要经历的离别太多了。”

两人均是沉默,皇甫突然笑了,“学医,会少一些离别吧。”

九华之鉴的选址位于津阜城的城东,一座面积不小的小楼,因着这房子的主家是从陇西治所卸任回乡的官员,故而小楼建有三层,取名【文华】,近八年的九华之鉴皆是在此举办的。故而,九华之鉴也被称为文鉴。

文华楼需凭帖而入,每年的请帖都会由马家统一发出,请帖的制式、发放的日期以及发放的人员以及收取请帖的详细都会记录,以防有鱼目混珠的情况出现。

“听说今年的文鉴与往年的不大相同呢。”

“相同不相同的,并不重要,反倒是不知马家会捧着哪一家登上文鉴的顶峰了。”

“前年是安故的方家,去年是襄武的皇甫家,今年我倒觉得首阳会拔得头筹了。”

“也不尽然,狄道此次柴家与辛家都派了人来,怕是会争得很厉害了。”

楼中成群的皆是在偷偷猜测着此番九华之鉴的结果,冯权听在耳边,虽不大清楚其中的胜负是如何评算的,但也知这所谓的文鉴之顶所能换取的利益,可不只是这些宝物,怕是会有更大的利益交换在其背后。

九华之鉴的具体皇甫同他讲了一些,与赌卖大同小异,皆是价高者得。

“冯君。”马静息得了马彦的指令,今日只需照顾好冯权一人便可。

“小郎今日怎得清闲了?”冯权见是马静息,不由得笑了。

“托了冯君的福。”

冯权挑眉,“马家的贵客应是不少。”

“良在莠中,自是无可比拟的。”马静息笑着,相较那些贵客,他倒是更愿意同冯权在一处。

冯权哑然失笑。马静息能有这样的态度他倒是不惊讶,但是马彦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呢?

前一日,马静息突然来请他,他虽不大想见马彦,但又不好驳了马静息便跟着去了马家的老宅。

喝过了两盏茶,冯权才终于忍不住看向了上座的马彦,轻轻扯动了嘴角,“不知马彦先生寻晚辈前来所为何事?”

马彦不慌不忙地抿着茶水,“老朽还以为冯君不会前来的。”

冯权冷哼,“先生料事如神,故而才会让马静息来请人吧。”

“不愧是声名在外的冯君,看来老朽并没有找错人。”

冯权一顿,“先生什么意思?”

“冯君的大名,老朽还是听闻过的,能被称为‘陇西慧眼’的,自然不会是徒有虚名的。”

冯权面上淡然一笑,心里却不由警觉,这什么‘陇西慧眼’一说,也不知是什么人传出去的,就连对于宝物不甚了解的阿云都知晓这个名头。“那马彦先生自然也该知道,这一双慧眼并不是谁人都能使动的。”特别是你……冯权暗自腹诽。

“德林之事冯君想必是感兴趣的。”马彦笑。“老朽只想做个交易,你我都能得到彼此想要的。”

冯权却是面色一变,霍然站起,“你竟然拿他的事来作为交易的筹码!”

马彦神色如常,面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他不会在意这种事的。”

冯权咬牙切齿,“那些事德先生自然会说与我知,马彦先生怕是白费心机。”

“他是不会同你讲的。”

冯权冷笑,“你又知?”

马彦一脸笃定,笑得很是轻松,“你虽受他教导,但并不了解他,不是吗?”

冯权无从反驳,他不是没有问过德先生,但他到头来也只是知道马彦这个名字而已,德先生对于这件事似乎讳莫如深,更不会说给他听。

“冯君如今能否考虑老朽的提议呢?”

冯权满肚子郁气,但不可置否,马彦的确是个聪明的,他若是此时发作了,反倒会叫人看轻了。想着,冯权忽地笑了起来,慢悠悠的撩着身上繁重的重衣,坐了下来,“不知九华之鉴上需要晚辈做些什么?”

马彦瞧他猜出来了,也不再绕弯子,“此次九华之鉴的重点是金器,不知冯君对其可否了解了。”

“哦?”冯权轻笑,“马彦先生竟不怕我会从中作梗么?”

“你既受德林教导,便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你对他倒是知之甚深。”冯权哼笑,“只是马彦先生此番做法未免叫人齿冷。”

“老朽说到底,也只是个生意人罢了。”

“冯某也是个生意人,为商者利益为上,自是无从指摘的。”马彦如此做法大约也只是为了给马静息铺路罢了。“此事,冯某可以相助,但只限马静息一人。”

“如你所愿。”马彦点头。

“德先生的事,晚辈……”冯权深吸了口气,苦笑,“他既不愿我知,我便不必知。总之,最终,可是你辜负了他?”

马彦笑意敛去,郑重地开口,“是。”

“那便够了。”冯权站起了身,揖了一礼,示意欲走,马彦也只是扬声唤来了马静息。

冯权听着马彦吩咐了马静息许多琐碎的事,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辜负德先生,但个中原因已然不再重要,德先生在外二十多年孤苦伶仃,是什么原因都不能原谅的。

“冯君请随我来。”马静息拱手,冯权应了一声。

这可能会是最后一面,他已经不想也不会再见这个人了。

冯权突然回头看向了在矮桌后正襟危坐的马彦,不禁想起了德先生在道庐里形单影只、茕茕孑立的身影,“马彦先生。”

“德先生居于临洮一事,你从始至终都是心知肚明的吧。”

冯权随马静息到了,想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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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既定,清秋侧寒,三地丰硕而俯拾即是矣。遂感于上帝之阐化,尝于国祚之汩越,持此金戈以兵,辟除邪魔浮淫。人事飙尘,古风遗存,孤芳自赏,桂魄独明,何以使之放流,于世颠沛。夫百川之源,皆归于海,珠联璧合,乃作阜昌,是故集天下英,鉴之九华……”

二楼的主台上,有大儒念起了今年份的秋赋,有人专心听着,也有人暗自打盹。

每年的秋赋都大同小异的,文鉴的常客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之后,几场文鉴下来,冯权也确定了这文鉴与其他的赌卖场并无不同,他不关心也不在意会是哪一家拔得头筹,反而是比较在意皇甫在医馆里是不是困了乏了。

加之马上就是午时了,也不知皇甫吃不吃的惯医馆的饭菜……

主台上又换了一件东西上来,冯权无意识的瞥了一眼,突然神色一顿。

“这一颗石珠经鉴定乃是先秦之物……”匠人正在下方侃侃而谈,冯权眼睛一转,看向了对面的马静息。

“那颗珠子可有名头?”

这么多场过去,冯权还是头一次问起文鉴的宝物,马静息愣了一下,转而堆笑,“石珠是与那只觚一同送来的,似乎是墓中随葬的,匠人看过,说是玉石一类,但因石头过于普通,并无什么价值,不过珠子通体圆润,品相不错,冯君可是喜欢?”

冯权摩挲着手里的流云杯,淡淡一笑,“瞧着挺好看的。”

“北五号加价一金。”匠人得了马静息的示意,喊了一声,一时间杂乱的场中静了下来,只传来了众人窃窃私语。

“北五号?”

“那不是马家么?”

“马家不是不参与文鉴么?”

“必然是做个面子罢。”

还没等众人猜明白马家的意图,突然北一号也加了一金。

“这什么意思啊?何时三楼也争抢开早场的宝物了?”

马静息想着以马家的名义拍下,应该就不会有人不识相的抬价了,却是没想到竟然有三楼的客人来凑热闹。北一号……马静息回忆了一下,狄道柴家?

“北七号加价一金。”

北七号,是狄道的辛家。马静息皱眉,这两家要做什么?

“北五号加价一金。”

“北一号加价一金。”

众人哗然。

柴明…这个讨厌的家伙…

冯权失笑,“有趣。”

马静息连忙招来了仆从对其耳语了一番。

“北五号加价一金。”

“北一号加价十金。”

“他!”马静息气急,倏地站了起来,想要亲自去同柴明说一下此事,冯权却是拦住了他。

“小郎切莫着急。”

“他欺人太甚了!”马静息委屈,他都让人转诉了马家于此物有用,柴明却一意孤行。

“这里可是津阜,马家不可失了身份。”冯权轻笑,“小郎你的脾性太过柔和,应跋扈一些,更跋扈一些。”冯权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竹帘的一角,将桌上的酒坛随手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惊了二楼主台上的客人们一跳。

“北五号加价一金。”

马静息惊骇地看着冯权,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情的。虽然父亲也时常提点他,不要胆小怕事,津阜是马家的地盘,不可由着旁人撒野,可他就是学不来父亲所说的使人谈之色变的本事。

仆从将石珠送上来时,马静息才堪堪回了神。

“客人,会不会生气啊?”

冯权苦笑,这个马静息,真是……“该生气的人是你,他们,是不敢生气的。”冯权将石珠拿了起来,珠子只有杯口大小,通体发白,上有细纹交错。

春华秋实……不知会是个什么宝贝。

早场尚未结束,冯权突然要提出离开,马静息欲送他却被拒绝了。冯权想着要回去做些吃食拿去给皇甫,晚场的文鉴也不打算过来了,便同马静息告辞后独自回小院去了。

冯权在厨房忙完已经是正午了,回房拿食盒的时候,忽地想起了拿回来的石珠,打算拿到医馆去慢慢研究,走到窗前的长桌时却不见了珠子的身影。

怪了……他虽然只是随手放下了,但也不至于丢了吧,小院里也没有旁人了。

冯权俯身在四周仔细找了半刻,才在桌边的花盆里找到了那颗珠子,冯权叹了口气,可能是风大把珠子给吹动,才滚到花盆里去了。

这可值十六金呢……

冯权伸手捡起了珠子,随即一顿,嘶…是他眼花么?怎么感觉比原来要莹润了…真是怪事……冯权满腹疑虑地将珠子收了起来,抬眼时却见那花盆中的重瓣菊枯萎了,就连叶子都从叶边开始变黄了。

房里的花,不是有花匠在照料么?怎么成这样了?冯权扫了一眼桌子另一边摆着的花盆,里面的秋菊开得正艳,花瓣娇嫩,枝叶宽大。

冯权奇怪的打量着两盆花,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春华秋实……春华秋实……该不会是与这珠子有关吧……

冯权从怀里掏出了珠子,试探地将珠子扔进了另一盆花中,稍候了片刻,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冯权撇嘴,看来是他想错了。

不过,会不会是因为时间太短了……冯权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左右他也要去看阿云,就先扔着吧。

冯权提着食盒绕开了热闹的人群,左拐右拐的终于到了医馆门口,进到了医馆里面,往常坐堂的医工已经换成了宋先生的徒弟,堂中不见皇甫的身影,冯权左右环顾确定是不在便问了坐堂的医工,才得知皇甫跟着宋先生到后堂去了。

“自头前部入发际五分处。”

“神庭。”

“于耳屏上切迹前,张口呈凹陷处。”

“耳门。”

“位顶部后正中线上,后发际凹陷处。”

“哑门。”

“喉结旁开半指处。”

“……人迎。”

宋先生一边在皇甫的头上点来点去,一边问着,皇甫也很是认真的对答着。

冯权看着在石桌旁教学的两人,眼睛微眯,披头散发就算了,只是教头部的穴位脱了衣服像什么样子……

“阿云。”冯权忍不住叫了一声,两人看了过来,冯权含笑点头,“宋先生。”

“阿睿你怎么过来了?”皇甫一见是冯权,顿时喜笑颜开的。

宋先生看了一眼两人,瞧见了冯权提着食盒知道他的来意,便笑着离开了。

冯权将食盒放在了石桌上,顺手拿起了桌上的外袍,扔给了皇甫,“怎么在这儿宽衣解带的,没个体统。”冯权半是埋怨的问着,皇甫将外袍穿好,伸手去抓食盒。

“刚跟先生照料了病人热得很就脱了。”皇甫应着,“你竟然给我送饭!”

冯权嘴角噙着笑,“我对你可还行?”

“阿睿对我最好了!”

冯权得了夸奖一时间竟雀跃起来,挽着皇甫身后的长发,帮他把头发簪了起来。

“哎,你不是去九华之鉴了么?觉得如何?”皇甫将食盒里的吃食摆了一桌,问了一句。

“说来意思也不大。”冯权摇头,顺势坐在了皇甫身边,“宋先生确定了明早走么?”

皇甫摇头,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他今天入夜就走。”

“是么。”冯权微不可察地笑了,那他们便不必同行了,“怎么这么早?夜路也不好走吧。”

“他担心家里女儿,若不是被我拖住,他今早就走了。”

冯权沉吟,那还真是可惜啊……

“阿睿。”

“嗯。”

“那个,”皇甫欲言又止,“你怎么会想要去安故啊?”他定下要随宋先生到安故去,就做好了要同冯权分道扬镳的打算,却不曾想,他刚说了此事,冯权竟然说要跟他一起去。

冯权哑然,他总不能说他不愿意皇甫跟宋先生两个人一起出行吧。“怎么,我不好去安故的么?是不是安故有你曾经的未婚妻啊?”

【我家阿翁近几年也说要给我娶亲……】冯权笑着。

“啊?”皇甫也不知道冯权是怎么跳越到未婚妻的问题上的,连忙否认,“没有啊……”他只是以为冯权是要回临洮啊。

“你说你家阿翁给你说亲,不知是说得哪家闺秀?”

“阿翁他,他只是提了一句该物色了。”

冯权恍作大悟,“就没有物色好的么?”

“没有。”

冯权仍不死心,“你自己没有物色好的么?”

皇甫闻言,看着冯权的脸,猛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应着,“没,没有……”

冯权见他隐瞒,心里就不由得生气,“皇甫长喻。”冯权脸色一沉,皇甫一愣,只好苦笑着点头。

“有是有……”皇甫皱着眉头,可他又不能娶……

皇甫说了实话,冯权却也没感觉到自己高兴起来。

什么扫兴的问题……

冯权气哼哼的回去了,皇甫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又说错了。

原来皇甫一开始是不打算和他一起去安故的么?

他偏要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二愣子到底是看上哪个傻子了!

冯权坐在房间里生闷气,想了许久,终于不大气了,这才想起来他走时还扔下了一颗珠子的,回头一看,冯权神色一变,随即站了起来,走上前去将花盆里的珠子拿了出来,的确是比之前要莹润很多,而那盆原本生机盎然的秋菊已然变作了一堆枯枝败叶,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这可有点耸人听闻了……

冯权拿着珠子看了许久,转身将珠子又扔进了房里其他完好的花盆中,搬了矮凳坐下静静地看着。

一刻后,花盆中的花渐渐的收卷了花瓣,叶边深绿渐褪,半个时辰后,花瓣开始萎缩脱落,叶片泛黄,一个时辰后,花瓣尽垂,叶片枯黄,一触即落。

冯权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将房中的两盆秋菊都试验了一遍,不多不少,都是正好一个时辰。

如果是别的花呢?

冯权推门出去想要搬些别的花种,却是一眼瞧见了正房的那盆枯枝。

如果是死的呢?

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觉得那盆枯枝是死的。

犹豫再三,冯权实在好奇,便上前去敲了正房的门,却无人应答。既如此,那就方便很多了……冯权将莹润透亮的珠子放在了枯枝旁边,又怕花匠回来瞧见给他扔了就不好了,便松了松土,将珠子埋到了枯枝的根部,然后扬长而去。

得了如此宝贝,以后就可以…嗯…好像也没什么用处,啧,不过,可以给阿云看嘛,就当变戏法了……冯权笑笑,回房睡觉去了。

结果,一直到皇甫回来叫醒了他,那盆花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但是,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冯权心想,是不是需要的时辰是不一样的?那就先埋着吧,明日待他们走时,这花还没好转,他再挖出来便是。

“阿睿,你看什么呢?”

“你说,那盆花,是什么花呢?”

皇甫顺着冯权的手看到了正房窗前摆着的那盆光杆,摇头,“不认得。”

冯权笑着看他,“是啊,你认得什么?”

皇甫撅嘴,突然伸手抚上了他的后颈,在某处停下了,自信满满的说着,“我认得这是风池穴。”

冯权不自在的拍开了他的手,称赞道,“是是,你最厉害了。”

月过半空,小院里一片安宁祥和,冯权迷糊中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过后就没了声响,睁着眼躺了一会儿,有点…急……晚起好像还忘了将溺器拿回来了……麻烦死了,外面那么冷……冯权叹着气艰难的爬了起来。

“阿睿?”皇甫揉着眼睛,“怎么了?”

“起夜。”冯权披了外袍,趿拉着鞋就往外走。

“我也去。”皇甫打了个呵欠,翻身下了床。

起夜跟着干什么?冯权无奈,站在门口等他,秋风一吹,冯权打了个哆嗦,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四处看了一眼,突然被正房的那盆花勾住了目光,八月十四的月亮已经近似圆满了,清亮的月光从半空洒下来,正照在正房的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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