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电动大门刷一声地打开了，苏恩浅被护士推进一个粉红帘子的隔间，隔间里有简易的医疗设备和一张医疗床，童昕迫不急待想要进去守着她，被戴白口罩的护士阻止。

不只她，随行的魏哲深和iss李都被要求：「医生进行急诊期间不便打扰，请你们跟着h线走，在座椅上等候。」语毕，漠然地把帘子拉上。

急诊室到处都是快步流星的身影和来往的推床，每一秒都紧急而匆忙，没人有空顾及他们。

「走吧。」iss李带头跟据h线的指引前行，童昕和魏哲深两人虽跟着iss李的步伐，但都不约而同一步三回望，显然对苏恩浅的情况很忧心。

「这个地方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啊！」h线引导三人来到一个隔绝开来的小空间，童昕在空间门口张望抱怨。

「如果等一下有动静，护士会过来告知的，你先坐下来等吧，乾着急也没用，他们就是怕你面对那个治癒的地方会焦心，会影响到治癒人员也焦心，才会这样安排啊。」iss李冷静地分析劝说。

魏哲深坐了下来，喘了一口大气，因为没有车辆可以驶上城叶，他一路背着苏恩浅下往生梯，t力有些消耗过度，头发像被雨打sh，他脱下外套来，衬衣被汗水浸成半透明。

「要不要买瓶水给你喝？」iss李虽然平时凶巴巴的，可是紧要关头，她那颗柔软的心还是展现了出来。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魏哲深可没有心思喝水，他全副心神都在苏恩浅身上，想到刚刚她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的心就平静不下来。

「都怪我，都怪我国中去招惹陈晓美，她才会联合倪佳萱来报复恩浅。」童昕一pgu坐下来，双手摀着脸，大哭起来，「她、藏了那麽久的秘密……那麽小心，现在全部、全部都被公开扭曲了，叫她以後怎麽活啊？她如果有个甚麽三长两短，那怎麽办？她们两条贱命都无法把恩浅换回来！」

「童昕你先冷静一点，别思想偏激，好好说一下国中发生的事，」iss李细心安慰童昕，「老师相信恩浅，她不会做这种事，但是我并不了解恩浅和陈晓美之间的故事，需要你跟我细说，我才能帮恩浅，好吗？」轻拍着她的背脊，递出一张面纸给她。

像是找到了一线生机，童昕坐直身板，不理会在眼角结晶的泪水，ch0u嗝说：「陈晓美、陈晓美跟我们一个国中，她小时候跟恩浅、跟她一起学花滑，她滑了很多年，恩浅後来居上，因为恩浅滑得b她好，她在花滑班受尽冷落，所以她後期就不跟恩浅玩，直到恩浅被检查出哮喘……」

她把一切娓娓道出，说到某个段落，魏哲深不解地问：「那为什麽她会说苏恩浅推她爸妈出马路？」

「她瞎编的，因为她国中也挑起过霸凌恩浅，我当时太偏激了，用马克笔在她桌上写了造谣者si，还让她被记了两支大过，她一定心怀怨恨！」童昕说着又热泪盈眶，心里有满满的愧疚，以恶制恶这一个方式果然是不对的，只能加剧事件发生。

她拉着老师的衣袖：「iss李你去查一下当年的报纸，三年前的五月十八日，那个报导明明就说了是意外！不然我可以现在就找，我用手机，我有存下来……我手机呢？手机……」

她的意志还是很混乱，没有从惊惶中回过神来，找不到手机让她像迷途小鹿，眼泪又源源不断。

「老师会查，你不要慌。」iss李再ch0u出一张纸巾，看了看童昕和魏哲深，「必要的时候，希望恩浅身边最亲近的你们两个都能配合老师，好吗？」

两个人频频点头。

童昕此时安心了些，至少iss李是站在恩浅这边的，她位高权重，不只是班主任、数学老师，还是城叶的副校长，有了她的帮助，就像找到了一个巨大的靠山。

魏哲深听完童昕说的一切後，再回想一切，对於妈妈跟他说，苏恩浅的学生手册签满了义文的对不起感到心有余悸。他还想起圣诞假一起洗衣服的那晚，苏恩浅说的那番古怪话，把所有串联在一起，思维渐渐清晰了起来。

别人的指控与她自己指控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如果不是今天的种种，以苏恩浅的个x，她应该会把一切都埋进土里，他也不会知道这个小不点儿，竟默默承受那麽多。

「苏恩浅的家属是哪位？」一个男护士走了进来，三个人同时一骨碌地起身。

iss李开口说：「我是苏恩浅的班主任，她情况怎麽样？」

「情况稳定了，现在转去内科观察，你们可以一起跟上去。」煎熬的等待有了结果，三个人崩紧的神经得以松懈，一起跟着医疗推床，去医用电梯，来到nv内科部。

「等一下，我设一下床位。」内科部的护士接过推床，又把三个人隔绝，她快速把床位设好，跟急诊部的护士交接病理记录，接着就为苏恩浅打上点滴。

此时iss李正在跟急诊部护士、内科医生交谈，童昕和魏哲深又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这整件事都很蹊跷，我们要查一查。」童昕看着在设心电仪的护士，跟魏哲深说。

「是该查一查，我也有责任，毕竟如果不是我，倪佳萱也不会盯上苏恩浅。」魏哲深看着缓缓走回来的iss李说。

「齁，拜托，你又不能阻止别人喜欢你，是倪佳萱自己心理有问题，加上那个陈晓美本来就跟我们有仇好不好？」童昕用力拍了他x口一下，害他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见魏哲深的那sh透的衣裳还未全乾，他却已经穿上外套，童昕不禁问：「你很冷吗？」虽然这里冷气很足，但也不至於冷到这样，猜测：「你该不会生病了？」

魏哲深摇头：「没事，心理作用影响而已。」後半句他说得b蚊子声还小。

童昕本来想要追问，「你说什麽？」此时iss李折返，就打消了念头。

「医生了解了一下哮喘发作经过，说恩浅可能醒来会情绪不稳，加上现在她在发烧，需要留医几天观察，她没有家人，这我跟医生说了，我特批你们可以轮流过来照看她，医生也说最好有人二十四小时陪伴她。」前半部分两个人是皱着眉听的，听到後面眼睛都亮了。

「但是，成绩必须给我稳在全年级二十，这样能做到吗？」iss李的脸se严峻。

童昕与魏哲深相视一眼。

iss李看穿了两人的心思：「如果没决心做到学生的本分，那麽我会请其他老师轮流来看顾。」

「不不不！我可以。」童昕马上挥手，她才不管呢，先答应了再说。

「嗯，我也是。」魏哲深转了转眼珠子道。

「好，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无间，在恩浅出院前把事情画上一个句号。」iss李扬起一抹满意的笑。

三个人看向仍睡着的苏恩浅，她的面容憔悴，眉心深锁，整个人小小的，心电仪上的脉搏心跳都很低，看着外头渐渐纷飞的雪，他们都怜悯不已。

雨答答滴滴，在屋檐外滑落时像断线的珠串，如她极端疼痛的心。

「我不要！为什麽？」苏恩浅站起来，在诊所里跟医生和爸妈抗议。

苏爸安抚她：「宝贝，先养好身t，以後还是能滑的。」他与苏妈对望。

苏妈抛出一抹担忧，只见苏恩浅全身发抖，急忙说：「才说了你不能情绪激动，你乖一点。」

「乖就能好了吗？养身t就能好了吗？要养多久？你告诉我！」年少的苏恩浅是个备受宠ai的独生nv，她浑身长满了刺，指着那个年轻的男医生质问。

「只要不做激烈的运动，保持心境平和，加上药物治癒，是可以控制病情的。」年轻男医生平静地说。

「不能激烈运动，听到了吗？那你还说我能滑？」苏恩浅刚刚取得了a市国家队的入队资格，却在身t检查时被告知有隐x哮喘，这无疑是打碎了她的花滑梦。

苏爸被她瞪得有些不知所措，「宝贝，我们可以玩玩其他，对了！听说游泳对哮喘很好啊。」苏爸跟苏妈使了个眼se。

苏妈马上附和说：「对啊，宝宝，我们可以改成游泳啊，你学习能力那麽强，一定可以的！妈相信你！」她伸手想0nv儿的头，被恩浅一手拨开，瞬时有些受伤。

「这是可以说换就换吗？你们根本甚麽都不懂！我ai花滑，就像我ai你们一样，是不能割舍的，你们知道吗？」苏恩浅低吼，她觉得爸妈根本无法理解她的痛，她气哭了，对一切都不管不顾，就这麽狂奔出诊所。

雨落在积水的路边，滴滴答答作响，她的心像每一个坑坑洼洼，疼痛得不行，就像是走向了一条单行的轨道，十字分叉路口再也不会有人跟她同行，仨人手牵手在滑冰场的回忆变成梦魇。

「恩浅！」苏爸、苏妈追了出来，不论多少次呼唤，苏恩浅就像一只失了理智的小鹿，在大街上乱跑乱窜。

「苏恩浅，你不能跑那麽快，会哮喘！」苏爸大喊，他们中年才得这一个宝贝nv儿，两个四十好几的人t力早就不支。

「哮喘哮喘！你们只顾哮喘，再也不会顾我的感受了！」苏恩浅咬破了嘴唇，眼睛哭得像杏核一样肿。

「恩浅！」

苏恩浅永远记得爸妈最後一次呼唤，是她在绿灯时跑出马路，有一辆大货车呼啸而来，车辆的速度极高，她来不及反应，随之有一gu巨大的推力从背後袭来，她顿时失了重心，整个人往地上栽倒，散落的瓦片刺进了她的额头，好痛！

更痛的是，当她听到尖叫声回头，爸爸已经被辗进车底，车子没有停下来，方向盘好像失控了，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楞在一旁的妈妈，接着货车直直撞上前方的铁丝网，一阵烟硝弥漫。

苏恩浅撕心裂肺的喊声划破了天际，疼痛由身t每一处延伸而来，侵入骨髓里，她飞快爬起身来走向他们，不到半晌就感觉窒息，世界没有了空气，她像条缺了水的鱼。

苏恩浅蓦地睁大眼睛，像被重新放置进水里的鱼，她张大嘴巴喘气，终於从那反覆的梦里醒来。

答答滴滴。

「你醒了？」在一旁椅子坐着的魏哲深一见苏恩浅有动静，马上按下了紧急铃。

苏恩浅看了一眼魏哲深，张望了一下四处的环境，发现床边的点滴架，四周的滴滴声让她感到头疼，她慢慢回想起来到这儿的原因，又灰沉沉地缩成一团，用被子盖住自己。

医生过来量血压，重新换上点滴，说高烧还没退，如果等一下再烧的话就会来派退烧药。

医院在派晚餐，苏恩浅没有意yu吃那难吃的医院餐，魏哲深脸se发白地问她：「那要吃苹果吗？」未等她回答就拿起胶刀开始削果皮，手抖得很。

她发现他全身像石块一样y邦邦，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直直看着手上的苹果，却明显无法接聚jg会神，果皮一直断，要不然就是削掉了一大块果r0u，明显不对劲。

「你怎麽了？」苏恩浅从被窝里探出一双眼睛。

魏哲深像落枕一样，艰难地把他的脖子转过来，「这里是医院啊。」唇齿像在冰天雪地里，每个音都是抖的。

这不是废话吗？苏恩浅心想。在看到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後彷佛意会到什麽地问：「你怕医院？」

魏哲深朝她抛出一个狐疑的目光，「我妈居然没把这件事跟你说吗？」不可能啊，这可是他的致命弱点。

苏恩浅摇摇头，身子往床边挪了挪，意图想要听来龙去脉。

见她难得提起了点jg神，魏哲深叹了口气，东张西望，心里有点怕「那些东西」会八卦，但还是y着头皮，从他怕鬼的源头说起。

话说在他八岁那一年，患上了急x盲肠炎，需要紧急入院做手术。

当时是暑假，他们一家住在外婆老家，附近的医院就只有那一家。因为他从小有点孤僻又有小洁癖，爸妈就帮他要求入住双人病房。

按正常的程序，手术完毕後他就会转到普通的儿童双人病房，再休养个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那家医院的实习护士不知道为什麽ga0错了病房，把原本应该属於二楼的普通儿童病房的他，推到了五楼的儿童重症病房。

回想这件事他还是很疑惑，是因为他当时看上去很虚弱或者奄奄一息吗？抑或是那护士今天推过太多单重症？他不晓得，只知道已过了探病时间，爸妈只能目送他被推进去，然後就要等晚上才能再来探病。

他到达後看到五张病床已经觉得很不妥，护士设好床位後就因外面的呼唤声离开了，临走开时说：「等我一下，我去帮你对接，之後再来帮你弄点滴和量血压哟。」

他躺在床上看了看周围，右边是墙，没什麽特别的，谁知往左边一看，吓到差点灵魂出窍。隔壁床约莫十一、十二岁的哥哥正张着眼睛看他，他双目无神，两颊凹陷，伸出只剩骨头的左手，指了指魏哲深身後那道墙。

「有个妹妹，好吓人。」声音有气无力。

魏哲深这麽一听，已经觉得背脊骨y凉，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哥哥说完这句，心电仪就响起哔哔哔的警报，他的心率快速往下掉，上下起伏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走了。

医生和护士因哥哥的离开而进来，才发现他被推错病房，他小小的心灵因此受创。

只是恐怖才刚刚开始。

他被推回双人病房以後，不知道怎麽将重症房哥哥跟他说的话告知医生、护士，此时同房的病友又进入了昏睡模式，无法找病友问话，他心里感到害怕、无助。

现在他只要看到墙就会脑补「妹妹」的样子，也会害怕对面无动静的病友会突然之间怎麽了，在这种心慌的情况下，他强迫自己紧闭双眼，不听、不看；最终因t虚而睡着。

输ye的滴滴声一直伴随在耳边，本来就很易醒的他全程一惊一乍，忽然间感觉有一滴水打在他的脸颊，朦胧间他眯着眼伸手0了0，手指头上竟染上了鲜血。

魏哲深蓦地睁大眼，看了一眼天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0了0自己的脸，全部空空如也，发现天花板滴血是场梦後，他松了一口气，下床去尿尿。

双人病房有的洗手间，他进去後不敢看镜子，只想快点上完厕所，然後跑回床上躲起来，孰知尿到一半厕所的灯居然关了，世界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