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堇宁消息的时候，纪津禾刚刚接受完心理疏导。

「我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让她站起来准备离开治疗室的脚步顿住。

“怎么了？”徐智察觉到她的迟疑，于是轻声问她。

“……”

“徐医生，”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如果我说我好像对一个oga产生了依赖和渴望，这正常吗？”

徐智有些意外。

纪津禾有分裂样人格障碍。这类人既不渴望也不享受亲近的人际关系，甚至对与他人发生x行为也不感兴趣，日常表现为情绪冷漠或疏离。

她从五岁开始就在他这里接受心理治疗，这么多年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排斥基本的人际交往，甚至还能有一两个关系较为稳固的朋友。

但，对一个oga产生渴望，这是徐智十四年来第一次听到纪津禾说出这样的话，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欣喜。

“你先坐下来，”他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重新拿起她的资料档案和录音笔，“能和我详细说说吗？b如他的x格，还有日常和你在一起时你的感受。”

“……”

治疗室里很安静，敞亮的房间被yan光笼罩着却仍旧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纪津禾站在那里，垂下的手紧紧攥住衣角，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步，重新坐了回去。

和人敞开心扉，对分裂样人格患者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即使是对徐智，她还是会本能地逃避和拒绝。

但是，她现在需要他的解答。

那晚的那句“我想要你”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冷静。心软也好，信息素作祟也罢，在那一刻，她是真的想要触碰宋堇宁。

放下戒备尝试宋堇宁的靠近，和对他产生依赖以及渴望，这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前者她对别人也有过，后者，让她产生了迷茫和恐惧。

完全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情感和情绪在亲吻中冲出了牢笼，她分辨不出这种情感正确与否，也担心自己的不正常会伤害到别人。

所以……

「我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徐智能告诉她。

下午的南一中逐渐变得热闹起来。高考后，毕业生们第一次集t回校，再过几天就要出分，各大高校安排了志愿者在教学楼下进行招生宣传。

阵仗很大，万柑去凑了热闹。

没几分钟又找准时机蹿回宋堇宁的班上。

这节t育课，宋堇宁请了假一个人趴在座位上睡觉，脸埋在臂弯里，整个人安详极了。

跟si了似的。

“快别睡了，哥们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不去。”宋堇宁迷迷糊糊中瞥了他一眼，然后把头转过去只拿后脑勺对着他。

语气冷淡得可怕。

这是还在纠结微信的事儿呢。

“宋少爷——”万柑意味深长地喊他，指节在他的课桌上敲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在这睡一个下午人家也不会回你的，这么想知道答案就当面去问啊。”

“……什么意思？”宋堇宁终于抬起头看他，眉头蹙着。

“意思就是，我刚才看见纪津禾了。”

“就在南一中。”

要不怎么说今天的高三教学楼格外热闹呢——

今年各大高校过来的志愿者大部分都是从南一中毕业的学长学姐，当年在学校里就是熠熠发光的佼佼者。

纪津禾也是其中之一。

延大招生办的老师用80块的时薪还有2分的综测分就把人顺利贿赂了过来。

于是从开始到结束，高三的教学楼下一直堵满了人，不少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也偷偷来凑热闹。

帅a美o站在那里，都是曾经榜上有名的学霸，招生效果堪称一流。

宋堇宁到高三部的时候，招生工作已经进行地差不多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还在和学长学姐们咨询填志愿的事。

几乎是第一眼，他就看见了纪津禾。

她一个人倚在墙边，正垂着头翻看手里的资料。

从远处看，她的个子真的很高，腰细腿也长，即使是最简单的白t和黑k也被穿得好看至极。就像老式电影镜头下的剪影，傍晚的余晖恰到好处地映在她身上，分割出黑与白的绚烂光彩，每一帧就算单独拎出来也找不到任何缺点。

偶尔有学生过去问她招生的问题，她会认真地低下头俯身去听，解答的样子沉静又礼貌，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宋堇宁没去打扰，就站在不远处的长廊里，倚着柱子歪头看她。

学生来来往往，很快有人发现了他，惊讶地拉住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快看那边，是宋堇宁吧？”

“好像是诶，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他来高三部g什么？”

喧闹与人影交汇，夕yan下的少年形单影只，双手抱臂，一脚弯曲抵在身后的柱子上，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哎，你看到论坛上的帖子了没有，有人说他和一个叫孟什么的的学姐在一起了。今天招生宣传来这么多学长学姐，该不会是在等她吧？”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猜测着，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转头就发在了论坛上，激起了不少吃瓜群众的好奇心。

没一会儿，原本散得差不多的高三部又逐渐多了不少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闲下来的人俯身和旁边的朋友打了个招呼，然后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指节敲打着屏幕显然在给什么人发微信。

她在和谁聊天呢？

宋堇宁不由自主地挺起背，上身小幅度地向前倾了一点。

心里蓦地又有些烦。

她看到他的微信了吧。

给别人发微信也不愿意回他。

真行。

宋堇宁不爽地踢了身旁的柱子一脚，越想越气，也不憋着了，长腿一迈就准备过去直接问她。

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一声响动。

“……”

脚步顿住，他呆呆地眨了眨眼，怔在原地。

……是微信吗？

他看向对面已经锁掉手机、重新放回桌子上的人。

怎么可能……

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涌出，刺得心口发麻，被他快速否认掉，但指尖犹豫着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缓缓点开。

锁屏亮起的瞬间，硕大的微信弹窗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什么时候放学，我来找你」

是纪津禾发的。

心跳停摆，眼睛因为这条意料之外的消息陡然瞪大，脑子就像被r0ucu0压扁的纸张一样乱成一团。

一秒、两秒、三秒……

他倏地低下头，碎发垂落遮住了眉眼，绯se的光影下只能听到一声抑制不住的浅笑从唇间发出，很愉悦，连带着肩膀都跟着抖了两抖。

嘴角上扬，眉眼弯下。

紧张、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就这么被一条微信哄好了。

现在应该还在上课时间，纪津禾没指望宋堇宁立刻就回她，关了手机放回桌子上，又重新拿起招生资料看注释。

没过多久，屏幕再次亮起，这回是电话。

她顿了顿，俯身去拿，视线依然停留在手里的资料上，以为是别人有急事找她。

指尖轻车熟路地点开接听键，放在耳侧。

“喂？”

她轻声开口。

电话另一端没人回应，只有鼎沸的人声化作背景音传来，与她所在的环境融为一t。

“……”

不止是喧闹，在沉默中她还隐隐听到了一声轻笑。准备放下手机、看来电显示的动作顿住，不知想到了什么，纪津禾有些好笑地低下头。

“宋堇宁。”

她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然后对面笑得更开心了。

“嗯，是我。”

宋堇宁的声音有些小得意，像是在问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现在在哪儿？”她问。

“你猜啊。”

纪津禾不跟他玩儿，语气平静下来：“放学后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

“不要。”他拒绝得也快。

“为什么？”

“纪津禾，你要是想和我说什么做朋友之类的话，那就别来找我。”

“我不想听。”

宋堇宁很直白，说话的声音像是在赌气，没有丝毫掩饰，把纪津禾说得一怔。

上次她和他说只能做朋友的时候，他激动到失控。这次要是再说，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那就不做朋友，”她的语气弱了几分，像哄小孩一样，“现在能告诉我你在哪里了吗？”

对面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紧绷的呼x1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回她。

“你抬头。”

“……”

纪津禾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缓缓向前看去——

隔着几米的距离，穿着校服的少年就侧倚在墙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跨过漫漫的长廊，在她面前站定。

“你刚才说不做朋友……”

他看着她，长睫轻颤，语气很缓很轻，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是什么意思？”

“卧槽……”

刚刚还在感慨南一中两大神颜首次同框的人群在一瞬间炸开了锅。

“沃德发……他们居然认识的吗……”

“不是吧，潜水论坛这么久我是真没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过啊。”

“所以宋堇宁其实是在和纪津禾谈恋ai？”

人群哄闹，有人忍不住反驳：“你们别乱猜了好吗，为什么看到一a一o在一起就觉得他们在谈啊，不能是纯友情吗？万柑也是alpha吧，他和宋堇宁不也是纯兄弟……”

话没说完，因为下一刻，视线里，同学眼中向来高傲的宋小少爷突然像个乖小孩一样把额头抵在了身前alpha的肩上。

原本白皙的耳尖r0u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卧槽——”

又是一阵整齐划一的x1气声，节奏出奇地一致。

沸腾的交谈声很快包裹住两人。

宋堇宁能猜到他们都在说什么，可他已经没心思去管了，整个人腻歪在纪津禾的身上，轻轻地g住她的左手、握进手心。

“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表面很淡定，心脏却跳得越来越快，连带着呼x1都有些不畅。

纪津禾没推开他，低声在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

“要不要谈恋ai？”

“……”

即使再听一遍，宋堇宁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握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声音颤抖着又向她确认：

“谈恋ai……”

“我们？”

“嗯，我们。”

纪津禾动了动，右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神情却很冷静。

“你不是问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

就像宋堇宁说的，亲过，睡过，恋人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做过了。

既然这样，那不如在一起试试。

她想起徐智的话，顿了顿又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