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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我猜老师一定是那个。」(1 / 2)

「你觉得新来的代课老师怎麽样?」阿志反坐在椅子上,一脸八卦。

阿志本名李建志,长得粗犷,却写得一手好文章。

「什麽怎麽样?」叶承翰其中一只耳朵挂着耳机。

「我赌他是那个。」

叶承翰一脸无聊,「哪个?」

阿志朝他挤眉弄眼,「就是菜鸟啊,看起来菜b八的。」

叶承翰不耐烦地将另一支耳机也戴了起来。

阿志自讨没趣地转了回去。

他捡起桌上的橡皮擦屑丢向阿志的背。

「诶、」隔壁的廖宇哲凑过来,「今天放学隔壁班的约打球,你去不去?」

「不去。」叶承翰痞笑道。

「妈的这张脸笑起来有够欠扁。」

叶承翰有一双丹凤眼,睫毛纤长,也许是因为脸部线条柔和,眼尾上挑的弧度并没有带来过多的压迫感。

「又打工?」

「新的,在咖啡店冲咖啡。」

「威啊。」

「哪一间哪一间?」阿志忍不住转过来凑热闹。

「秘密。」

「说一下又不会少块r0u!」廖宇哲嚷嚷。

「那个」弱弱的声音。

三人一起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抱歉打扰你们,只是刚刚公民的代课老师跑来说忘记选小老师了,问我班上有没有人目前还没有被分配到我看了名单之後,发现只剩下你了。」最後一句,班长是对着叶承翰说的。

「我?」叶承翰指指自己。

班长点点头。

「可以不要吗?」叶承翰讨好地笑笑。

「这样我有点为难,因为我们这届b较少人,扣掉仪队跟球队的同学,真的就只剩下你了。」

班长看起来文弱,实际上作风十分强y,高一虽不同班,但对於此人的事蹟略有耳闻,听说他曾经替当时的班级募资到将近三万的经费去经营园游会的摊子,不亏反赚,带领整班起飞,园游会全力奉献,段考还是稳当当的系排。」

谭言松顺势点点头。

两人接下来,倒是真的中规中矩地进行了一场漫长的问题讨论。

叶承翰的问题挑得很好,深度够,的确是有经过思考後会提出的疑问。

谭言松回答得认真,没有注意到叶承翰早早停下记录的笔,撑着头,目光沉沉地投放在他身上。

哪怕他有分出那麽一点注意力,就能一眼望进对方的轻狂,在其中找到过往遗失的光亮。

谭言松的过去晦暗阒寂,并不是指过得悲惨,而是si板无se,他的日子是由点和线组成的,两点连成一线,顶多三个点,不会更多,如果将之b喻成一幅画,会是炭笔画成的,细如发丝的线条无声地连结在一起,唯一的交集点,是音乐,鼓声是黑白se的日子里,唯一的声响。

在平直而无趣的日子里,是鼓声维系着他的生活。

4/4拍,60bp。

恰好接近心跳的拍数。

大鼓是他的心脏,小鼓是血管,钹是妈妈0着他的头说「好孩子」的时刻。

他没有朋友,孩童对世界的理解,是由游戏构成的,但他没有朋友。

那个时期,每个孩子有的兴趣,在他的家庭里是不被允许的,同侪玩的游戏和话题,他都无法参与,久而久之,他成了幽灵般的存在,但在学校他感觉自在,b起家中喘不过去的窒息感,学校好多了,自由多了,至少不会有人在他听音乐的时候,闯进他的世界,大力地将之甩在地上,斥责他的不应该,践踏他的喜好。

於是他待在学校读书,读的是律法,没有游戏可以探索世界,那他就藉由律法,一条一条去0清框架,这就是他的世界—由点和线组成—缜密的结构。

叶承翰的出现对他而言,在结构之外,在方矩之外,但他的存在,却深入结构内部,带来稳定的振动,麻麻的,不具侵略x。

麻麻的。

从一个看不见的中心,缓慢地向外扩散,他想留住,却不断从掌心溜走。

叶承翰在谭言松的浴室发现一条绣有ai心的手帕,以粉se的绣线,绣在手帕的右下角,大约05公分大,不明显,可以说是极小,但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这是老师的吗?

他捏起一角,标签有油x笔写上的名字,是nv生的名字。

字t秀气端正,和他的不同。

刺绣可aijg致,他无法做到。

他又能带给谭言松什麽?

这样的质疑一旦产生,便在心中扎了根。

叶承翰惊觉,除了真心,他给不出任何东西,相较於大人所拥有的,他贫乏得可笑。

他回到房间,谭言松正在收拾桌子。

「这间房子是你的吗?」他脱口而出。

谭言松的背影顿了顿,手中的动作不停,回:「算是我的没错,但不是我用赚来的钱买的。」

「这是什麽意思?」

「是家人留给我的,因为我是长子也是独子。」谭言松淡然地说。

「我也是。」叶承翰回复的语速有些快。

谭言松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意思,他读不懂。

叶承翰想进入他的世界,只有一点点也好,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相似也好。

「你怎麽突然问这个问题?」谭言松转过身,倚着书桌,问。

「没什麽。」

谭言松静静地看着他。

叶承翰静静回视。

两人怀抱着各自的心事。

叶承翰率先打破沉默,「浴室的手帕是——」

「那是她放在我这,忘记拿回去的。」

叶承翰扬了扬嘴角,他不知道谭言松有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急切过头了。

「是其他老师的吗?」

「对,是我同事的。」

叶承翰沈默了会,说:「年纪跟你一样吗?」

「我不知道。」

叶承翰抿起唇,这样的感觉很陌生,混合着愤怒、悲伤、羞愧,他连好好喜欢都做不到。

连好好喜欢谭言松都做不到,他现在甚至在生对方的气。

淤积在x口的情绪成烂泥,他闻得到那gu难闻的气味。

他ga0不懂,为什麽喜欢谭言松的同时,会产生希望对方感到愧疚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丑陋得令他心惊。

他希望谭言松道歉。

应该说,他希望听到道歉,不管有没有歉意。

但他之前说过,喜欢是一个人的事。

这是他原本就需要预想到会发生的事情。

叶承翰被无形的漩涡卷入,愈是挣扎,就愈是下沈。

「老师,你在骗我对吧?」

叶承翰没有忍住。

他想要让谭言松跟他一样感到痛苦。

谭言松露出苦涩的表情。

一个谎言包裹着无数个谎言,谭言松竟一时分不清,叶承翰指的究竟是哪一个谎言。

一个痛,挑起无数根尖刺,让两人缩起脆弱的r0u身,不再向彼此袒露最柔软的部位,言语的边缘锐利,在说出口的瞬间,划破对方的眼角。

「你只是我的学生。」

叶承翰知道了。

他败给了自卑。

谭言松在叶承翰走後,把手帕丢了。

他把手帕狠狠塞进垃圾桶的最底层,然後洗手。

他搓洗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

流水冲洗着被搓破皮的皮肤,肥皂的泡沫渗进细小的伤口,他像是没有感受到那般,持续搓洗着,直到双手通红,伤口渗出粘腻的组织ye。

他愣神地低头盯着双手,眼神冷漠得像是那双手并不属於自己。

心窝深处,那波震颤嘎然停止,稳固的结构却在震动停止後开始崩落,从内而外,他渐渐失去一些原本应该具有的能力,小的像是该用哪只手挤牙膏;大的则是入睡,或是察觉四季变换。

教室後排的目光不再望向他,就算他走到对方座位旁,脚尖故意朝向桌脚,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双脚反而还向内缩了缩。

当国文老师问起手帕,他释出恰到好处的歉意,说是拿去烘衣店的烘乾的时候弄丢了,最後还了一个素面的手帕给对方。

他双手的皮肤破破烂烂的,其他老师前来关切,只说是换季时就会复发的皮肤炎,这样说着,不动声se地将手收进口袋里。

谭言松想,再等一会就好,叶承瀚就会气消了,对他露出之前那样的笑。

只要他乖乖地、安静地等,不吵不闹,就会得到奖励。

叶承翰叶承翰

会在办公室门口等待,在他走近时,抬眼望过来。

然而,谭言松没有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大队接力当天。

学生们得知师长们会参与接下来的赛事,如学校期望地那样鼓噪了起来。

太yan晒得皮肤刺痛。

空气枪鸣响。

师长队第一bang是t育老师,距离第二名,成功拉开距离。

接力bang交到第二bang手上。

工作人员引导第三bang选手站上跑道。

叶承翰在准备区看见谭言松时,心里已经有了底,他将一切串联了起来,遮在谭言松面前的布幕被扯开,他清楚谭言松的个x,有规则,那就一定是照着走,尽管会把自己ga0得不ren形。

师长队的和叶承翰他们班的第二bang难分轩轾

谭言松和叶承翰并列站在起跑线上,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始助跑的,两人一握住接力bang,便向前冲刺。

接力bang随着双臂摆荡,发出呼呼的声响。

叶承翰的眼里塞满谭言松的侧影,过弯时他压过身子,贴着谭言松的右前侧,切进内线。

场边传来欢呼声。

风掠过两人的肩头。

谭言松眯起眼,在这样的场合,他竟然还能分神闻到叶承翰洗发jg的气味。

他的眼里盈满叶承翰宽阔的背,辽阔得像是只属於他的草原。

愈来愈远。

谭言松咬牙,到了直线跑道,他切出外线,追至叶承瀚身侧,两人的脚步声趋於一致。

叶承翰听见谭言松追上来的声音,和着空心的风声。

心中不受控制地升起一个想法:他可以一直和谭言松,并肩跑下去。

没有跑道,没有终点线。

他们能自由自在地奔跑,想在哪处停下就停下,想在哪个树荫下睡午觉就在哪个树荫下睡午觉,他们能安心地拥抱和亲吻,毫无顾忌。

他会收起暴躁的脾气,只对谭言松一人温柔;他会赚钱,买礼物给谭言松;他会张开双臂,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迎面抱住谭言松;他会——拉着谭言松一起逃跑——如果这个世界有那麽多的限制和无以名状的伤痛。

叶承翰叶承翰

叶承翰

看着谭言松在最後几公尺,擦过身侧,他的目光落在对方sh透的背脊上。

每个人都有翅膀。

他想起某一则神话,人类因为拥有慾望,所以被拔掉翅膀,从天界坠落到凡间。

还是差了点。

他看着焦急的第四bang,想着,差一点就追上了。

在大队接力之後,紧接着的是班篮决赛。

叶承翰在抢篮板时,被撞倒在地,没有撑住,脚踝严重扭伤。

廖宇哲二话不说将他背起,骂咧咧:「在赛末点扭到脚,真有你的哈,之後换我来扛,你等着拿奖牌吧!」

叶承翰搥了对方肩膀一拳。

廖宇哲把叶承翰放到床上之後,就匆匆赶回球场了。

保健室仍听得见球场上的喧闹声,哨音尖锐地传进窗户。

「你是哪班的?」保健老师一边准备器材,一边问道。

「和周庆发同班。」

「喔!」保健老师点点头,「和庆发同班啊,那你们班运动项目不用担心了吧?」

叶承翰叶承翰

心不在焉地耸耸肩,「谁知道,ga0不好没有我会输。」

保健老师无奈笑笑,显然早就习惯了男高中生口出狂言的习x。

「我等等刚好有公务要离开,你先躺着休息一下,应该打上课钟之後才会回来。」

叶承翰应声,仰躺在没有弹x的床垫上,直视着天花板。

他好想谭言松。

其实他当天离开後就开始想了。

但他感到害怕,只要一想起对方那苦涩无奈的表情,他就不禁怀疑自己感情的正确x。

喜欢上谭言松,是一场错误吗?

如果没有遇见他,谭言松是不是反而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呢?

下课钟响了。

走廊上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他一抬眼,就无法克制地露出笑容。

眼前的谭言松微喘着气,感觉是从某处拔腿冲过来,但关了门之後,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看着他被垫高的脚,蹙起眉头。

叶承翰浅浅地倒ch0u一口气,突然想起谭言松在大队接力准备区时,也是这样蹙着眉,蹲坐在地。

绷紧的布料g勒出充满肌r0u感的t0ngbu线条。

那时的他一定在嫌地板很脏。

叶承翰盯着对方眉间的皱褶,又笑了起来,率先打破沉默:「你怎麽来了?」

谭言松移开视线,没有正面回应,语气明显底气不足,却又想装作不经意,「还没上课。」

叶承翰伸出手,想将对方拉低,却被避开了。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落空的手臂。

听见谭言松说他们最後拿了第一名,他笑了,嘴上虽说着狂妄的话,目光却细细地在对方脸上梭巡。

谭言松回应他的目光,垂在枕边的手,捻起他的发尾,缠绕在指尖。

檀木的香气因为yan光而变得浓郁,叶承翰感觉跌进了柔软的软垫,被暖暖的气味承接住。

落在他唇边的吻十分克制。

光线越过谭言松的肩头、耳侧,最後刺进叶承翰眼里。

而他的目光最後落在谭言松布满伤口的手上,指缝已乾涩出血,指缘的甘皮萎缩剥落,手掌泛出不自然的红,是过度清洁造成的发炎反应。

叶承翰在谭言松撤手之前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沙哑,像在极力抑制什麽:「你的手怎麽了?」

谭言松徒劳地将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往身後藏,撇开视线,「没什麽。」

「老师,」语气接近恳求,「看着我。」

谭言松移回视线。

「你的手是你自己弄成这样的吗?」叶承翰问。

他手中的手,手指微微蜷缩。

「是你自己弄的吗?」语气从未有过的强y。

谭言松终於点了头。

叶承翰的心被拧成一团无法辨识的形状。

「为什麽?」

「因为手帕。」

因为不安,害怕一个错误,接连引爆更大的错误。

如果能洗净就好了,这样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叶承翰愣住了。

「你还躲着我。」谭言松说。

叶承翰噎住,好半晌才说:「你没生我的气?」

「你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资格生你的气。」

谭言松笑了,笑得并不真心。

「你怎麽会没有?」

你拥有得那麽多,我却只有你。

叶承翰在事务所外踱步。

颀长的身影使经过的人频频回头,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今天是收到谭言松名片的一个礼拜後。

他没有选择打电话,和过去的经验有关,毕业之後,他曾拨过无数通的电话,一次又一次,完整听完没有感情的电子nv声回报号码空号,挂断,然後再拨出,好像不知道放弃是何物,试了一次又一次。

如果可以直接见到人,他一点都不想再听见拨号时的忙音。

那样的声音,衬得寂寞太过喧哗。

他出门前就在下雨,毛毛细雨,不算大但很恼人,他带了伞,拎在手上,没有撑开。

细如针毡的雨水落在他的外套上,出现一颗一颗深se的圆点,他其实并不清楚谭言松下班的时间,昨天只传了简讯告知对方今天会来,对方回了个「好」字,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回覆。

现在进去妥当吗?

还是就在外面等就好?

叶承翰没有理由感到却步,他现在已经b当时谭言松的年纪还要大个两三岁了。

他决定在花圃旁的长椅上等待,过去五年,他等得够多了,现在再多等一下,也没有差别。

路灯啪地亮起,他目睹到那个瞬间,整座城市点亮夜晚的瞬间,他拂掉头发上的水珠,有些已将头发沾sh,晚风吹过时有鲜明的凉意。

事务所的门被推开,他一眼就找到对方。

谭言松的外表几乎没有改变,若真的要说哪里变了,叶承瀚会说,眼神变了。

变得更深沉,难以看透,像雷雨前厚重的云层。

他一步并作两步,跑到谭言松面前,撑开伞。

谭言松抬眼,并不感到意外,浅浅地笑:「来了怎麽不说一声?」

两人彷佛回到第一场雨,那天雨势滂沱,学生制服在伞下白得晃眼。

「怕打扰到你。」

「你不会打扰到我。」

叶承翰拿着伞的手收紧後又放松。

谭言松将公事包换到离叶承瀚较远的那一侧,空出来的手,覆上对方握在伞柄上的,柔软的掌心感觉得到凸出的指骨。

叶承翰倒ch0u一口气。

「走吗?」谭言松随意地说。

本该是欢快的情况,叶承翰应该要感到开心和兴奋,等待多年的感情终於有机会开花结果了,他的心却莫名沉了下去。

如果,现在的谭言松能对他如此,为什麽毕业後却选择不再和他联系?

叶承翰喜欢谭言松,喜欢到心痛的程度。

喜欢到忍不住猜忌,患得患失,尽管他再强大,也需要一个解释。

当然,他大可以对内心的恐惧视而不见,得过且过,直到情感消磨殆尽,好聚好散。

可他想牢牢抓在手里,一旦确认了就再也不放对方离开,危险的念头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尖锐的爪牙闪着骇人的白光。

积蓄了五年的情感,一夕之间爆发成灾,他後知後觉地感到摇摇yu坠,感到晕眩。

「老师,」叶承翰的声音飘渺,像一封老旧的情书,「你喜欢我吗?」

他是看着谭言松,但目光却回到过去,那天他站在谭言松的家门前扣了好久的门,久到隔壁邻居看不下去,探出头説,谭先生早就搬走了,他没告诉你吗?

他呢喃。为什麽?

为什麽要抛下我?

明明,明明毕业当天跟我说了再见。

还记得诅咒吗?

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中,会有祝福,也会有诅咒,两人的差异在哪?

叶承翰的存在得到的都是祝福,从r名开始,就是光明的祝福;

谭言松当然也有祝福,只是有条件,「要当个t贴的孩子」才能得到祝福,这其实是一项诅咒,有条件的祝福,就是诅咒。

喜欢男人,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这不是温情提醒,而是纹身,纹在罪人额头上的,墨se的记号。

这是该隐的印记。

谭言松摆脱不了。

他喜欢叶承翰,从那场雨一直喜欢到现在。

所以,为什麽他毕业後没有联络对方?

叶承翰毕业後,原本的公民老师复职了。

他放弃教职,因为身为师长的道德感不允许自己名正言顺地待在那个位置上。

接着他陷入迷茫,家人和师长们都说他前途无量,最後一定能飞到国外深造,但他背对镜子,转过身去看,除了肩胛骨,他不具有任何飞翔的能力。

黑得化不开的夜,手机的萤幕光y恻恻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盯着简讯和数不清的未接来电,他想起那少年眼里的光。

叶承翰还有无量的未来,也许之後会有众人祝福的ai情和幸福和乐的家庭。

他给不起。

谭言松向後退,不断退回黑暗里,举目之处,无一光亮。

但离开刺青工作室的那天,他的世界又恢复了明亮的se彩。

他试想过很多次:若是再遇见叶承翰该怎麽办?

他想过掉头逃跑,也想过装作熟稔地打招呼,就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走过去塞名片,当下的思考很简单,名片上什麽资讯都有,叶承翰不论选择哪一种方式,都能够找到他。

他想被找到。

但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眼前的问题。

老师,你喜欢我吗?

喜欢上你,会不会也让你变得不幸?

谭言松紧紧抓着叶承翰的手,像是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浮木。

叶承翰知道,即使答案是否定的,他也会装作没有听见,他可以继续喜欢下去,直到这份感情被时间磨成粉末。

「我们回去再谈好吗?」

叶承翰直视着他,半晌,竟笑了,无法从笑里读出任何讯息,「好,回去再谈。」

雨势愈下愈大,谭言松的k脚被溅起的雨水沾sh,他朝叶承翰靠了靠。

叶承翰空出的手虚扶住谭言松的腰,顺着窄瘦的腰线,到t0ngbu侧边,最後不动声se地将手收回,说:「肚子会饿吗?」

「不会。」

「那就直接回去,你带路。」

雨滴打在伞缘,谭言松盯着水珠一滴滴落下。

「对不起。」

雨声轰鸣。

叶承翰侧过头。

谭言松和他的目光对上。

不对。语句含在嘴里。叶承翰摇摇头。

他想听的不是道歉。

谭言松的新住处,采光b之前的更加明亮。

「你之前那间卖掉了?」叶承翰问,踢掉sh透的鞋子。

谭言松随手把他踢掉的鞋子摆正,「卖掉了。」

叶承翰坐在台阶上,把sh哒哒的袜子也脱掉。

谭言松瞥了眼,提醒道:「sh袜子放浴室里的小盆子,不要乱丢。」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

叶承翰垂下眼,轻声说:「我知道。」

「你先去客厅等一下,我去准备喝的。」

谭言松准备了两杯冰红茶。

「你加糖了?」叶承翰啜了口,皱起眉头。

「你不是喜欢甜的吗?」谭言松疑惑地问,他的记忆不会出错才对。

叶承翰又低头啜了一口,低声回:「那是之前。」

有些埋怨,有些雀跃。

「所以我没记错。」肯定句。

有些事可以维持暧昧,是因为那层纸还没有被t0ng破。

但谭言松翰和叶承翰之间的情况很微妙,两人之间的纸糊已千疮百口,冷风猎猎地从孔洞灌入,他们还想用手去挡,忽视皮肤被刮起的疙瘩,无视心里不定的摇摆感,暗自为两人仍相依而窃喜,紧抓着稀薄的感情,贪婪的呼息。

早该处理的问题,摆在眼前,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代价太高,信心太低。

谭言松半蹲起身,走往厨房,步伐凌乱,「我忘记准备点心了。」

叶承翰仰头轻叹口气,也跟着站起身,像检察官那样,一一检视谭言松过往的生活痕迹。

他看见一样的唱片柜,依着过往的记忆,拉开第一层──里头破败的电子鼓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厚重的稿纸。

他先是侧耳确认厨房的动静,再来抱着做亏心事的罪恶感,取出上层前几张,快速浏览。

这是情书。

叶承翰仅凭第一句就能如此断定。

字迹是谭言松的,他不会认错。

在信里,谭言松倾诉了热烈的情意,是叶承翰未曾想像过的,他忍受脑袋狂躁的轰鸣,继续读下去。

信里说。

谭言松对着陌生人说。

「我想让你幸福。」

啊,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

你刚才在雨中的道歉是这个意思吗。

叶承翰笑了,但没有笑意。

猩红的血se攀上他的眼眸,奇怪的是他对对方没有一丝怨怼,更多的是对自身的不满。

叶承翰想,如果再早个几年找到谭言松,是不是就还有机会?

谭言松刚端起盘子,就见叶承翰高大的身影从眼前闪过。

对方的背影绝望而悲伤。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年大队接力,少年未完全长开的背影。

肩胛骨的轮廓随着手臂摆动而显现,他想起人初生时都拥有翅膀。

他彷佛能看见少年背後纯白的翅膀缓缓挥动。

「叶承翰!」谭言松大喊。

大门被推开。

雨势剧烈。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叶承翰将门用力关上。

谭言松的世界回归寂静。

雨水无声地撞击玻璃。

连碎裂都是无声的。

我想让你幸福。

笔尖磨过纸面,停驻不前。

石墨残留在信纸上,成为记忆的废墟,他用笔打造了一个只能坦承的世界,在那里,他掏出真心,对着空无倾诉,他虔诚地跪在地上,祈求谅解。

他不知道该怎麽ai。

但他又渴望对方来找,寻到身边,给他一个拥抱。

叶承翰,请你留下来,来了就不要再走。

谭言松的前额一下一下嗑在桌缘。

我必须要验证,验证自己在你心中的重要x。

你来找,我才能证明自己很重要。

你什麽都有了,如果这样的你,还愿意回过头来看我,那我便是你的。

我是你的。

叶承翰,你知不知道?

谭言松的头低垂,眼泪落在洗手槽里,像未旋紧的水龙头。

嗒。嗒。嗒。嗒。

他应该追出去。但他没有。

世间的道理都很简单,化约成最简公因数,笔划很少,写在心里却怎麽绕也绕不尽。

笔锋直转,直指执笔的人──怎麽还不懂?──如此诘问。

长大後自然就能学会ai吗?五年过去了,他还是不会。

毫无长进。

他相信ai一说出口,就会变成囚禁自由的囹圄,叶承翰拥有漂亮的羽毛,岂能被囚於狭小y暗的牢笼里?

光是用想的,他便觉得自己罪不可赦。

不少人对谭言松说过ai,他们在尽兴的k0uj後说ai,他们说ai的时候没有看向他的眼睛,而是由上而下,盯着他头顶的发漩,说ai,说ai,好像这样就是ai了。

明明连他的舌尖是什麽形状的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的眼角有痣。

因为他们的目光从来不在他身上,而是在镜像的自我上,又或者只是无意义的梦呓,自白日俗烂的社会新闻中学舌。

说ai了,给我吧。

说ai,给我。

说ai我。

ai我。

ai是给予的同义词。

ai是给予,ai是无私,ai是包容。

是吗?

这样的言语像是咒语,对尽力去学习ai的人而言,就像是限制水流动的容器。

那些人,指着装水的容器说:「水是圆形的。」

谭言松不知道水是什麽形状的。

叶承翰会知道吗?

他离开厨房,回到客厅。

雨幕像是剑影,一刀刀击在落地玻璃上,刮出一道道尖锐的痕迹,他凑近去看,表面却无b光滑,映出茶几上的物t,他转头看去,是草莓面包,包装的开口撕开了。

「老师吃饭了吗?」

「这面包给您垫垫胃。」

谭言松将面包攒进怀里,一口一口珍惜地撕下塞进嘴里。

当年的少年现在收敛了轻狂,无声的以最初的方式实践诺言。

「我会照顾你。」

谭言松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像是终於想起哭泣的方式,哭得像孩子初次认知到何谓失去。

失去是长久的遗留,你会记得对方的所有,但却无从抓取,尽管你能从指缝中感受到残留的触感。

鲜明得彷佛上一秒还抓在手里。

他紧抓着手机,压抑ch0u噎,拨出电话。

另一端很快就接通了,没有说话。

「承翰?」谭言松开口。

嗯。

两人之间横亘着五年积累的种种伤痕。

「你回来吧?」

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

「我」

他是谁?叶承翰的声音失去了从容,你说想让他得到幸福的那个人。

谭言松的视线瞥向客厅角落的唱片柜。

「你看了我的柜子?」

是又如何?叶承翰几乎笑出声,笑得b哭还难听。

「你听我说我那些不是那样,我」谭言松急得没忍住哽咽,想解释却乱得一塌糊涂。

听见不自然的断点,叶承翰噤了声,他终究是舍不得。

「你你回来。」谭言松执抝的说,泪水和鼻水在脸上糊成一团,他抬手用衣袖胡乱抹过。

谭言松,叶承翰的声音里有泪,我喜欢你,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一点?

「嗯。」

那你为什麽──

「你回来。」

叶承翰蹲坐在玄关,硕大的身躯缩得好小,埋进y影里,因为压抑哭泣而颤抖的肩膀戳破了他冷静的假像。

「拜托。」

谭言松的声线不似以往清冷,像一滩泥泞。

一颗心被他丢在地上,混着尘埃里,被雨水淋sh。

「叶承翰我拜托你。」谭言松的嗓子撕裂,发出叶承翰从没听过的声音。

叶承翰没有听过这麽四分五裂的声音,像是把什麽摔碎了,一片片拾起,手被割得满是伤口,然後再用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捧着锐利的、染上血se的碎片,抬到他的眼前。

你不要哭。

叶承翰接过那些碎片,捧出完整的真心与之交换,他将它放在对方手里。

你不要哭了。

之後的记忆很模糊,待他回过神,已经压下门把,往後拉的时候重量b以往轻得多。

谭言松听见声响,便从内往外推,推得力道b以往来得轻。

叶承翰伸手接过朝外跌出的人。

怀里的人放声哭泣。

吓得他赶紧将人拉进门里。

那人却连眼泪也不知道要擦,挣脱他的怀抱就是一跩,跩着他的手,走到唱片柜前,碰碰碰地拉开,挥手将那一叠稿纸扫在地上。

「这些都是写给你的。」ch0uch0u噎噎。

纸张沙沙落地。

「不要讨厌我。」谭言松轻声说,獃坐在地。

叶承翰蹲下身,拾起纸张,再抬眼,是那双在教室外等候谭言松的眼神。

他等了二十个季节。

春se的灿烂还未自记忆中褪se,冬季来了,心还没捂热;夏季来了,带来午後被蒸热的木质香气;秋季落叶的声响很吵,总让他想起保健室轻落在唇边的吻,还有谭言松熨烫的目光。

叶承翰伸出手,摩挲对方乾涩的嘴唇,说:「你就是我的青春啊。」

只要你伸出手,我就会是你的。

谭言松,你知不知道?

有人说初吻最是难忘。

叶承翰觉得是错的。

他认为现在的吻b初吻好上几百倍。

谭言松的吻技b他预想的好上几千倍。

他几乎得将人压制在地板上,才能勉强扳回一城。

谭言松揪着他的前襟,上半身微微悬空,急切地、恳求地啃咬着他的嘴唇,舌尖缠绕住呼x1,将每一口氧气掠夺殆尽,而他也不遑多让,单手扣住谭言松的後脑勺,回应亲吻的节奏。

「老师」叶承翰无意识低喃。

谭言松浑身一颤,悖德感在瞬间席卷神志,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真实上演,这样的想法,让他的下半身不受控制地y了。

「言松?」

叶承翰见谭言松突然停下动作,疑惑地侧过头,气息拂过对方的脖颈。

谭言松撇开头,想拉开距离,却受制於叶承翰有如天罗地网的姿势──左手紧靠在他的右边颈侧,右手扣住他的後脑勺,左膝跪在他的右腿外侧,左膝则抵着他的跨下──那边有什麽动静,叶承翰立刻就会意到了。

丹凤眼邪佞挑起。

谭言松感觉到那处的压力加重。

「老师,」叶同学靠在谭老师耳边,轻笑道:「你想被这样叫吗?」

那笑点燃这几年堆积而无处发泄的慾望。

一发不可收拾。

谭言松笑了。

叶承翰没有见过这种笑出现在对方脸上,如桔梗般幽美,吐出馥郁的叹息,优雅中带了yan丽。

这不是当年站在讲台上的谭老师。

「叶同学,」他的脸b近,眼角的痣妖冶狂放,气音轻轻地绕着身上人的耳廓打转:「你不要太过分。」

叶承翰一阵颤栗,眉间是压抑不下的情慾。

「承翰。」谭言松hanzhu他的耳垂,舌尖挑弄。

叶承翰顿时软了腿,那处无法控制地耸立。

「谭言松。」他咬牙。

「嗯?」原本在耳边的顺着轮廓游移到他的唇边。

「你不是?」

「你怎麽会觉得我是?」

论t格,两人其实不相上下;论技术,谭言松甚至略胜一筹。

叶承翰难得有点慌。

谭言松抬眼,观察着他的神se,慵懒的目光像猫,扫过他的眼底,惹得他心痒。

任何关系都涉及权力,老师和师生,g人的和被g的。

叶承翰很清楚,要让权力流动,就必须先抓住对方的软肋。

「你明知道不能和学生做这种事,老师。」老师两个字咬得清晰。

谭言松不置可否地将身子往下移,俊朗的脸对着叶承翰的k头。

「什麽事?」

说着,一边用牙齿拉下k头的拉链,手一边连着内着一起揭下k子,尺寸惊人的x器弹出,y挺得打在他脸上,他张嘴hanzhu。

叶承翰冷冷地ch0u气,闷哼出声。

室内全是yi的水声。

唾ye沿着谭言松的下颚淌下,沾sh前襟,哪怕是他,这尺寸也算是勉强。

叶承翰最後在他的嘴里释放。

谭言松g起嘴角,正想进行下一步。

不料,对方迅速ch0u身,将他拉坐起身。

伸出大手捏住他的脸颊,漂亮的双眼危险地眯起,声音沈沈的像是猎食者威吓低吼:「含着。」

谭言松挑起眉。

「张嘴。」

叶承翰手指探进对方微启的唇瓣,像x器那样在嘴里来回ch0uchaa,白浊混着唾ye自嘴角流下。

画面太过刺激,叶承翰感觉到那处又胀得发痛。

他意外的发现谭言松并不会违抗他的指示,眼前的谭言松直gg地盯着他,像是观察又像是g引。

谭言松伸出脚,轻踩着叶承翰y挺的分身。

眼角的痣像钻石,闪着让叶承翰眩晕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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