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好像总是有个怪圈,不论开始得多轰轰烈烈,最后的结局都一样。”
棕色日记本在膝盖上摊开,鄢琦握着白金钢笔,笔杆上刻了属于她的标志——一株野蛮生长的常春藤,坐在崭新的劳斯莱斯silverspur里。
她匆匆地写,又匆匆地收进手包,字迹有些潦草,可却静默地躺在黑暗里。她背靠在座椅上,无言地望向窗外。
米色洋装衣襟上镶满了小颗淡水珍珠,丝质手套被她随意搭在一旁。
出门前吃了喹硫平,此刻药物在胃里翻滚,大脑也有些迟缓,可她却心安了些。
至少,那粒小小的白色药片会控制住她的情绪和行为,她不会给父亲丢脸。
在香港,她只能做鄢鼎识大体、懂世事的女儿。机票在自己助理手里攥着,可她却迟迟没法去取,飞去纽约,躲回她小小的天地。
鄢鼎不会放她走。
她已经24岁,是鄢氏基金所有产业中,待价而沽的商品之一。
“ivy,”父亲的安保patrik扭头看了她一眼,悄悄打量着她今天的装扮,“到餐厅了,关先生说,在窗边的位置等你。”
“我们会一直在外面,确认你的安全。”
他的咬字有些重,&ot;一直&ot;这个词像一把钝刀,轻轻戳进她的心口,带来一阵闷痛。
她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垂下眼帘,等待他替自己拉开车门。细高跟敲击在潮湿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街边的霓虹次第亮起,香港的夜生活正缓缓拉开帷幕。
旺角的几家夜总会门口,总是有些风姿绰约的女人。每次鄢鼎都对她们嗤之以鼻,可自己只是笑笑。
她鄢琦,和她们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她们出卖身体,而她出卖婚姻,都是为了换取生存的筹码。
她快记不清,父亲递了多少个男人的资料给她。她草草地见过两位,一位是英国的侯爵,对她说,结婚以后他希望有四个孩子,希望她做家庭主妇,打点家事。
一位是香港船王的儿子,对她说,婚后尊重她的意见,但唯有一点,她必须孝敬公婆,回香港定居。
关铭健是第三个,也是鄢鼎最不看好的一个。
听说他原本只是私生子,可手腕太硬,26岁时联合家族资本和权力,空降参与了国资改革小组。
国资改革初期有诸多困难,28岁的他临危受命,去做了华东第一家上市债券公司万银的执行总裁。
父亲是军方高层,可在他的操控下,只能沉默地隐退,放弃扶持婚生子的想法,给关铭健的晋升不遗余力地铺路。
可鄢鼎看着他功勋列满的简历,不过只是冷哼了一声,随手放在了一边。
鄢琦捏着那张薄薄的简历,目光扫过他前二十九年的轨迹,唇线微微抿紧。她站起身,将他的照片端正地放在茶几上,迎向父亲冷峻的目光。
&ot;daddy,他约我今晚吃饭。&ot;
&ot;我应承咗。&ot;
鄢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ivy,我看你脑子是坏了。”
她轻笑一声,眼底带着几分讥诮,&ot;你不是成日想我乖乖去相亲?而现在我照做,你点解反而唔开心?&ot;
“他是大陆的家族,”鄢鼎有些动气,“香港回归后的局势还不明朗,你倒好,急着往大陆靠。”
“所以你就想把我嫁给大我十六岁的英国侯爵,”鄢琦举起晨报,父亲的头像赫然占据头版,一字一句地陈述着,“你采访说什么自强自立?心底就不是崇拜日不落的贵族血液?”
“你要去就去!”
鄢鼎把手里的简历撕得粉碎,“没我同意,你能翻出乜嘢风浪?”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藏在厚重底妆下的脸有些苍白,她勉强地勾起唇,倔强地一步步走出浅水湾别墅。
吃完药后的大脑有些恍惚,以至于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一步步走到了关铭健面前。
男人高她许多,她站起身时,也只能刚好到他肩头。他穿了一套新的黑色正装,胸口挂着公司的徽章,眉眼依旧锐利,看向她时却温暖含情。
就像前天,他们在赛马会百年庆典上的初见。
他遥遥地望着自己,眼里有说不清的情绪。
“琦琦,”他叫了自己几声,鄢琦才恍然回过神来。
“……rry,alex,你刚刚说什么?”